所以等聚賢飯莊的夥計也走了,天都將將擦黑了。
幾人在泥濘的水田裡泡了一天,上來時都有些腿軟。
喻商枝彎腰提起幾條品相不太好,尾巴殘缺或是身上有傷的魚,用草繩穿上魚嘴,招呼付家兄弟和黃雀道:“今日都辛苦了,晚上別回家開火了,都去我們家吃。”
付家兄弟的腦袋搖得像貨郎的撥浪鼓,黃雀也說家裡鍋灶上還有飯,回去不吃了也可惜。
溫野菜見狀便開口道:“你們回去吃也成,讓雀哥兒留下,我今日累慘了,二妞身上不爽利,也幫不上我,我讓雀哥兒和我一起做晚食,順便管他一頓飯,成不成?”
付明這個愣愣的漢子,險些還真要答應,還是付嶽和溫野菜打的交道多一些,看出他是在開玩笑,便扯了扯大哥的袖子。
黃雀也看出溫野菜的堅持,最後付明還是鬆了口,點頭一起去了。
不過這三人都進了溫家門就沒閑著,黃雀自是去了灶房,付明看水缸裡水不多了,就去幫忙打水,付嶽轉了一圈,沒什麼自己能沾手的,索性去幫著打掃後院。
結果一進後院就被迷了眼,牛棚瞧一瞧,豬圈看一看,雞鴨也覺得稀罕,另外還有一個大竹籠裡關著竹鼠和竹雞。
付嶽把院子裡掃幹淨,又拿起比自己還高的鐵鍬鏟掉糞便,堆在一起,這才蹲下來去看那些沒什麼精神但還活著的野物。
“那是大哥打來,趕明拿去鎮上賣的。”
溫三伢端著一盆拌好的雞鴨的飼料過來,盆子有點大,他端著有些吃力。
此時循著付嶽的視線看過去,順道說了一句。
付嶽猛地站起來,有些侷促地扯了扯滿是補丁的衣裳。
“你是溫大哥的弟弟吧?”
溫三伢點頭,“我叫三伢,你是付二哥吧,我聽喻大哥和大哥說起過你。”
付嶽還沒怎麼被人這麼叫過,也聽說過溫家最小的兒子從小身體不好的事。
他趕緊上前幫著溫三伢端盆,然後倒給雞鴨吃。
溫三伢見付嶽一直在看那些野物,心思微轉,問道:“你喜歡這些東西麼?”
付嶽回過神,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小動作被溫三伢一個小娃娃發現了,他有些窘迫地撓撓頭。
“沒,我就是好奇,其實我也自己拿著彈弓去山上打過兔子,但沒有成功過,它們跑得太快了。”
溫三伢年紀小,說什麼看起來都很天真,哪怕他早慧,腦筋比年長好多歲的溫二妞還轉得快很多。
“那你可以去請教我大哥,我大哥的打獵本事是跟我爹學的,但二姐和我都學不得,村裡也沒別的獵戶。他成日也覺得技癢,沒個人切磋。”
付嶽聽出些這話裡的意思,眼睛微微睜大,他猶豫好半晌才道:“你是說,溫大哥也許會願意教我打獵?”
溫三伢拍拍手上的一點髒,“我也不知道,但你去問問總不會有什麼錯。”
沒有人家會覺得哥兒應該當獵戶,可溫野菜卻早已打了個樣,且做得很好。
付嶽抿了下嘴唇,輕輕地下定了決心。
溫野菜不知溫三伢這個人小鬼大的,在後院公然“提點”起付嶽來。
他正拿起剛在磨刀石上磨過的刀,把一條稻花魚盡數片成魚片,嘴上說笑道:“今日做個新吃法,叫什麼酸菜魚的,是商枝教我的,也不知味道行不行,若是難吃盡管去找他,可別找我。”
黃雀蹲著幫忙燒火,聞言意外道:“喻郎中還會下廚?”
“我只會動嘴皮子和添亂,所以總是不許我進灶房。”
溫野菜還沒答,另一道清越的聲音把問題接了過去。
黃雀抬起頭,見喻商枝抱著一捆木柴進來。
“唯獨這燒火我還算精通,所以雀哥兒,你把這活計讓給我吧,麻煩你去那邊牆角幫忙找一個放了酸菜的壇子,從左數第三個就是。”
溫野菜把切好的魚片碼在盤子裡,往裡倒了些酒和生粉醃上,笑著看了一眼喻商枝,繼續對黃雀道:“他雜書看了一堆,記了一肚子菜譜,但做出來的東西狗都不吃,所以說只會動嘴皮子。”
黃雀聽到這裡也忍不住笑了,隨即可能覺得這樣不太好,便趕緊起身。
“我去找酸菜。”
更晚些的時候,酸菜魚上了桌。
湯湯水水的,溫野菜索性用了盆和大碗,大份的是不辣的,小份則加了辣椒,都切了豆腐擱進去。
額外又炒了兩道素菜,蒸了些混了雜糧的米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