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又看向錢雲禮,滿臉的恨鐵不成鋼,“哪像你這個哥哥,繡花枕頭一包草,拿去燒火都沒人要!”
錢雲禮無辜中箭,只好埋頭喝茶。
他真是討厭極了來觀音寺,和尚摳門,連點茶點都不上,因為大多點心都是用葷油做的。
從牛飲茶水的孽子身上移開視線,錢夫人拔了頭上的一枚珠簪,又從錦繡的荷包裡摸出一個精美的小鯉魚——金子打的。
珠簪給了溫二妞,金鯉魚則給了溫三伢。
“也沒想著今日能遇見兩個孩子,沒備東西,這點小玩意且拿著玩去。”
喻商枝和溫野菜左一個“使不得”右一個“不能收”,口水說幹了也沒用,錢夫人看起來鐵了心,要和他們家結這個善緣。
不僅如此,還特地問溫三伢讀書的情況。
喻商枝心裡有某種預感,照實說道:“舍弟體弱多病,只早前上過幾個月的村塾,不過如今身子康健了許多,我與阿野正準備明年開春再送他回去念書。”
錢夫人抿了口茶,“還是送去你們那的村塾?”
喻商枝眉尾輕動,剎那間明白了錢夫人的弦外之音。
錢夫人趁熱打鐵,“你們可曾聽過縣城有一間書院,名喚青衿書院?”
這回不僅是喻商枝和溫野菜,就連溫三伢都一下子抬起頭。
錢夫人詫異道:“你這小人兒莫非也知道?”
溫三伢一板一眼道:“三伢知道,之前喻大哥給我買過一本青衿書院夫子寫的書,我看過。”
喻商枝順著錢夫人的話頭,“青衿書院的大名自是聽過,先前也想過若三伢有機會進去讀書是最好的,只是……”
只是沒有門路,這個事實在座的每一個人都知道。
錢雲書不是錢雲禮那個傻小子,得了娘親的眼色,很快明白過來,含笑道:“這不是巧了,實則我家剛好認識一位早年在青衿書院教書的老夫子,我與雲禮都受過他的教導。如今他在家含飴弄孫,閑來無事時也開了個私塾,收幾個學生。三伢如此聰穎,若是能在這位老夫子手下念幾天的書,得了他的青眼,那麼去青衿書院可不就是一封名帖的事?”
至此喻商枝已經確定,自己沒猜錯錢夫人的意圖。
錢老爺雖然捐了個官,可如今到底是商戶,家裡兩個孩子,錢雲書秀外慧中、知書達禮,奈何是個姐兒,不能科舉,錢雲禮怎麼看都是沒救了,逼他考功名,怕是考到七老八十都沒戲。
而一般指望不上家中子孫的商戶,都會資助一些讀書人以押寶。
若其中真的有那個日後考中秀才、舉人,乃至入朝為官,青雲直上,當年的那一點資助和獲得的好處相比壓根不算什麼。
其中最實在的好處,就是商戶可以把名下田産、商鋪記在對方名下,從而免除商稅和一部分田稅。
本朝與喻商枝所知的大部分古時朝代一樣重農抑商,商戶掙得多,賦稅更是高昂。
錢夫人見喻商枝的神情,便知自個兒的心思又被猜透了。
反觀另一邊的小哥兒,還是一臉的懵懂。
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不是一個莊戶人能一下子想明白的,錢夫人愈發篤定喻商枝出身不凡。
“咱們兩家有緣,我作為長輩,哪裡捨得看三伢這麼個天資極佳的孩子,在村塾裡頭埋沒了。村塾裡教書的不過是些老童生罷了,一輩子考不上個秀才,教出的孩子又能有多大出息。青衿書院可就不一樣了,咱們縣裡回回高中的學子,大半都是出自其中。”
和聰明人說話,只需要點到為止,錢夫人最後收了尾。
“你們兩口子年輕,興許想不到那麼遠,聽我這過來人一句勸,等三伢身子養好了,你們就過來同我打個招呼,咱們把他念書的事辦妥了,到時豈不是皆大歡喜?”
話說到這份上,就連溫野菜都有點開竅了。
夫夫二人起身道了謝,又被錢夫人兩句話輕巧地化解了氣氛。
沒等多久,寺裡的僧人就來知會,說是豆腐齋已備好了。
兩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頓素齋,不得不說味道確實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