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商枝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錢雲禮,且他身邊的小廝還認出了自己。
上回施救時,眼前的小少爺已經吐得不成人樣了,而且險些把自己噎死,這會兒倒是絲毫看不出那日的狼狽。
喻商枝扶起錢雲禮後,又周到地回了個禮。
“見過錢少爺,上回路過施診,乃是巧合,救人性命,更是醫者本分,錢少爺不必掛懷。”
這一句話說得可謂不卑不亢,但周遭所有人可都聽了個明白,這小郎中救過錢小少爺的命,而且錢小少爺也認下了這份大恩情。
頓時兩個捕快只剩下倒吸涼氣的份,同時狠狠瞪向了金虎。
若不是這個混賬玩意今日突然惹出這等么蛾子,他們兩個也不至於為了那點孝敬,得罪錢小少爺這一尊佛!
“喻郎中哪裡的話,救命之恩,雲禮此生難忘!”
錢雲禮雖說被爹孃慣壞了,行事風格就是一個標準的紈絝子弟,但往往這樣的人最是怕死。
在金銀堆錦繡叢裡長大的,一向都覺得所有能危及到性命的事情都離自己很是遙遠,直到上回他喝醉了酒,靠著牆根吐著吐著,突兀地被窒息感所裹挾。
那一刻死亡帶來的驚恐,讓錢雲禮回了府中還做了好幾天的噩夢。
直到錢雲書告訴他,是一個路過的草醫郎中救了他,自己已經代他送了謝禮。
可錢雲禮卻把這事記在了心裡,他自詡很有江湖義氣,等哪日遇見恩公,勢必要加倍報答。
就是全然沒有預料到,與喻商枝的見面會發生在如此的情形下。
“恩公,這食肆和我們府上下人的爭端,如何把您也牽扯進去了?我這就去和捕快說一聲,讓他們把您放了!”
其實不用錢雲禮發話,兩個捕快已經幹笑著湊過來了,於捕快搶在前頭說道:“錢少爺,這都是誤會,其實我們請喻郎中去衙門,也不是為了問他的罪,而是想請他做個見證。”
劉捕快也附和道:“沒錯,其實是為可請喻郎中給您府上那幾個人診治一番,看究竟是不是食肆裡的東西不潔導致的不適。”
他們這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期間還幾次看向喻商枝,企圖讓他幫忙給個臺階下,然而喻郎中對此的回應,便是古井無波的一張臉。
兩個捕快在心底暗罵一句,可也無可奈何。
那金虎在錢少爺的救命恩人面前,又算是哪根蔥?
哪個能得罪,哪個不能得罪,他們心裡絕對拎得清。
捕快其實想的是,就在這裡把喻商枝放了,帶著食肆掌櫃和金虎等人去衙門走個過場,這事也就能翻篇。
哪知錢雲禮這小少爺壓根不按照常理出牌,只見他的摺扇往手心裡一拍,露出了驚喜又好奇的神情。
“那還等什麼,快去衙門啊!我想親自看看我恩公如何診病,幫你們斷案!”
錢雲禮正愁日子無聊,沒有好玩的事可供打發時間。
一聽有機會旁觀斷案,自是興趣非凡。
“來,恩公您先請!”
說罷就不顧兩個捕快的意見,直接引著喻商枝就要往衙門走,嘴上還不忘道:“恩公,今日與您在此相遇,實在是緣分使然,晚些時候等此事解決,定要給我個機會,請您去聚賢酒樓用飯。”
此情此情,捕快哪裡敢有意見,當即回神沖金虎等人喝道:“還愣著幹什麼,趕緊跟上!”
又想及郎中是和食肆掌櫃佔一邊的,頓時收斂起來,不敢再沖掌櫃多說什麼。
一路上,錢雲禮好似一個小話癆,圍著喻商枝說東說西。
“你不知道,上次回去後,我長姐把你吹得天花亂墜,說你年紀輕輕,臨危不亂,一表人才,今日一見,恩公果然……”
錢雲禮瞧著是想琢磨出一套詞來誇喻商枝,然而因為讀書太少,意外卡了殼。
憋了半天也沒憋出來,進寶更幫不上忙,最後只得瘋狂搖扇子掩蓋尷尬。
“反正就是那麼個意思,連我娘親都想見見您呢。”
其實這錢雲禮不過十六歲多一點的模樣,放在這個時代已是可以成親的年紀了,可在喻商枝看來,就是個被家裡慣壞了的叛逆少年。
“承蒙錢夫人青眼,在下實在不敢當。”
錢雲禮出身大戶,聽慣了這類客套,並不當回事,反正他若想請喻商枝回府,對方定也不會不答應。
沒多久一行人就到了鎮署衙門,喻商枝發現,就連一鎮之上見了錢小少爺,也只有點頭哈腰的份。
甚至迅速命人搬來椅子,另其在廳堂之中大喇喇地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