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金氏一口唾沫吐向方才挑明她撒謊的人,害得人家趕緊往後蹦了一步,頓時也惱了。
“你這老潑皮破落戶,惡心誰呢!”
但見胡金氏梗著脖子道:“就是聽見了,那又如何?誰家孩子沒個病啊災啊,又哪裡見人人都去巴巴地請郎中?小娃娃生病,餓上兩頓就好了!那蝶哥兒夜裡不就是嚎了幾嗓子,還把花錢買的羊奶給吐了去,這也算病?都是姓喻的和溫野菜胡謅八扯的騙人話罷了!”
這一禿嚕話剛說完,四周突然安靜了一瞬。
胡金氏打了個激靈,下意識捂住了嘴——
她說漏了!
只見人群裡,已冷眼旁觀了半晌,慣常和她不對付的劉阿奶老當益壯,怪聲怪調地接茬。
“方才你不是說夜裡睡得死挺了,半點動靜沒聽見,非說小蝶哥兒沒病麼?這會子怎麼變成,聽見娃娃哭不說,連吐了奶都知道?”
事已至此,誰都聽得出胡金氏謊話連篇了。
胡大樹已經顧不上面前的潑婦是不是自己的親老孃,忍不住上手去拉。
“娘,快些跟我回家,別在外頭丟人現眼!”
胡金氏頭發都扯亂了,扯著胡大樹的衣服哭嚎道:“你這喪良心的白眼狼,居然這般說你老孃!是不是白屏那小妖精教你的,你說是不是!”
現場亂作一團,最後止於一人中氣十足的怒喝。
“正是農忙的時候,誰一大早就在村裡鬧事!”
村民們頓時嘩然一片——
竟是有人把村長喊來了!
而許家的小兒子狗蛋,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在誰也沒注意到的時候,泥鰍似的鑽進了人群。
許百富這個村長是從他爹手裡接過來的,日後若是不出什麼大的岔子,八成也要繼續傳給他家大郎。
許家在斜柳村的地位毋庸置疑,許百富亦嚴肅公正,多年以來,養成了一副不怒自威的面容。
他一出現,嘰嘰喳喳的人們頓時閉了嘴。
“大伯。”許鵬站得靠前,又與許百富關系最近,率先打了個招呼。
許百富向來對他這個侄子印象不錯,是個好莊稼把式,老實穩重,勤勞肯幹,娶的媳婦也賢惠。
“嗯。”他點頭應了,轉而掃視一眼全場。
今早上他吃完早食,正打算抽完手裡的這袋子旱煙,就去田裡轉一圈、
後來剛咂了沒幾口,村裡幾個皮小子就跑過來,說村裡有人生事,圍了好多人看熱鬧。
斜柳村六七十戶,不大不小。
平日裡也不少口角爭鬥,可是鬧到一大群人圍著看的事還是少數。
許百富當即擱下旱煙袋,跟著這幫小子出了門。
如今到了地方,第一眼先是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胡大樹他娘胡金氏。
許百富看見這愛生事的婆娘,便一個頭兩個大。
第二眼,則掃到一個陌生面孔。
興許是失明的人其它感官真的會更靈些,喻商枝敏銳地察覺到有人看向自己。
許百富皺著眉頭踱步上前,將喻商枝打量一番,問道:“你是哪家的後生?不是我們村的罷?”
沒等喻商枝答話,溫野菜就搶白道:“村長,他叫喻商枝,是我們家的上門兒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