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姐扯了張紙巾,擦了擦鼻頭,哽咽著說:“我告訴他不管怎麼樣,他都不應該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壞人都活得好好的呢,憑什麼他要去死!”
後半夜,孫任被送到了急診室裡,幸好他求救得及時,沒有生命危險。
縫針的時候,針頭穿過血肉模糊的皮肉,孫任愣是一聲沒吭,安靜地坐在床邊低垂著頭,沉默不語。
萱姐站在床邊,婆娑著淚眼心疼地看著他。
旁邊的病床上還躺了幾個喝高的醉鬼,醫生拍不停打著那些人的臉,喊著他們的名字。
包紮好的白色紗布在急救室的冷白光顯得很是刺眼,孫任目光平靜地盯著手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知道你幹了什麼蠢事嗎?”她問他。
孫任沒說話,眼神空洞,只是木然點了點頭。
急診室裡來了一個心髒驟停的患者,冷清的環境突然變得嘈雜喧鬧,心髒除顫機發出輕柔的“嘀嘀”聲,醫護人員爬上擔架做心肺複蘇,親屬的哭聲裡夾雜著無比真摯的祈禱。
“你看,有那麼多人為了活著而努力,醫院裡每天有多少人為了多活一天而苦苦哀求上蒼,你怎麼可以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
“答應我,不要再這樣了好嗎?”
“我求你了,孫任,你答應我,不要再做這樣的蠢事了好嗎?”
孫任像是被抽走了魂一般的提線木偶,不動彈也不回答。
面對失了魂的他,萱姐也無可奈何。
孫任現在經歷的一切,無論放在誰的身上都是難以承受的,想死一點也不奇怪。
她默默坐到了孫任的身邊,陪他一起發呆。
“我做了個夢。”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孫任如夢囈般,輕輕吐出五個字,聲音很輕。她默不作聲,安靜地等他接著說下去。
“我夢見我爸媽跟我說對不起。”他一潭死水的目光下,似乎泛起了點點漣漪。
“他們跟我道歉了,我等了好久的道歉……”
萱姐眼角好不容易壓抑住的眼淚,又開始往下掉,她不知道孫任和他父母間有什麼隔閡,只是單純看著他的模樣心裡難受。
“萱姐。”他話鋒一轉,“我聽過一個說法。”
“什麼說法?”她泣不成聲。
孫任目光呆滯,淡淡道:“我聽說,人這輩子欠下的債如果還不清,就會延續到下輩子。”
“本來我都忘了,等著血流光的時候,又突然想起來了,所以就後悔了,才給你打了電話。”
“我想反正人都要死,這輩子還債也是還,下輩子還也是還,我他媽懶得再等到下輩子了。”
他好像回想起了什麼,輕笑了一聲。
“本來,想就這麼下去陪我爸媽的……”他語氣停頓了一下,“想了想,我他媽連死都不怕了,還債能比死還可怕嗎?”
“所以,我想通了,等我這輩子還完了債,再下去找他們吧。”
他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容,看上去那麼豁然,又讓人感到苦澀。
“你說……”
他用有些單純的眼神望向她,像是在問她,又好像是在向虛空祈求。
“如果我還清了所有的債,到了下輩子,我們一家三口是不是就可以毫無負擔地……”
“重新成為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