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靈手中錦盒剛一落地,門外傳來一句女子嬌柔的呼喊聲:“是誰?”接著細碎的腳步聲響起。
唐靈轉過頭,見一妙齡少女身著縞素,帶著重孝,雙手託著杯盤站在門口。
那少女容貌秀麗之極,雙目猶似一泓清水,凝望著唐靈,忽然眼眸一閃,失聲叫道:“是你!”
唐靈聲音冰冷的問道:“你認得我?”
少女點點頭道:“奴婢名叫墜兒,那日是公子和另一位姑娘送我家小姐回府上的。”一說到“小姐”二字,少女聲音頓時哽咽,眼圈也跟著紅了,就要落下淚來。
唐靈見她真情流露,不似作偽,聲音稍緩,盡量平複下自己波瀾起伏的心情,轉頭望向劉文茵靈位,背對著她,柔聲問道:“墜兒,文茵她……是怎麼死的?”
墜兒哽咽道:“公子你可要為小姐做主啊!”
唐靈輕聲道:“好。”
墜兒揉了揉眼睛,哭聲道:“柳小姐她……她是被人逼死的。”
唐靈雙拳緊握,全身熱血似也要沸騰起來,潛運寒氣,極力使自己保持冷靜,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平緩的問道:“是誰逼死了文茵,你細細說來。”
墜兒道:“是那當朝太傅趙秉忠之子,趙昂。”輕輕拭了拭眼中淚水,“那一日午後,我陪小姐上街採購,無意中撞到那趙家公子趙昂,覷得小姐美貌,便百般糾纏。今年正月初一,趙秉忠帶著趙昂來我家赴宴,席間要小姐相陪,小姐怕老爺為難,推拖不過只好出面喝了幾杯。小姐酒量淺薄,只飲兩杯便醉了,黑夜之中不辨何人,被那趙昂攙回房中,臥於床上,不省人事。小姐醒將之時,已被趙昂輕薄了。之後夫人百般勸解,第二天,小姐她……她吊死了。”
一段話說來,只聽得唐靈心如刀絞,雙拳緊握,指甲深深陷入肉中,心想:柳妹妹何故如此命苦!沒有泥陷於勾欄,反而失身給了小人。
墜兒又道:“小姐死後,老爺一紙奏疏呈與刑部衙門狀告趙昂,怎奈人證物證全無,被趙秉忠賣通關系,反遭誣陷。趙秉忠陰魂不散,請了‘清覺觀’的道士佈下陣法,那些道人著實可惡,說小姐是狐貍精轉世,第六日燒了小姐肉身,叫小姐不能回魂。”說到此處,精神恍惚,身子一顫,向前傾倒。
唐靈將她瘦弱的身子穩穩接住,輕撫她顫抖的背心,心中回想起當夜在此處“餘香園”的發的句句誓言,在她耳旁低語道:“你放心,我會為文茵報仇。”
墜兒輕拭淚水道:“公子你可千萬要小心,這‘揚州五虎’可不是好惹的。”
唐靈將她扶到一張椅子上坐下,問道:“你別怕,和我說說,何謂‘揚州五虎’?”
墜兒解釋道:“他們是如今揚州城的五個結義兄弟,聽聞老大名叫趙嶽,從不露面;排行老二的名叫趙豈陵,武功很高,是城中‘猛虎山尊門’的門主;老三名叫趙......趙秉忠,是當朝太傅;老四名叫趙闊,是商家巨賈,城內的很多商鋪都是他家的;老五名叫趙囊,是個遊手好閑的潑皮。”
唐靈聽了她話,沉思片刻,問道:“那趙囊長得什麼模樣,一般身在何處?”
墜兒想了想,說道:“那趙囊模樣倒也好認,右頰上長著一塊青色胎記的便是,他一般在街巷和賭坊閑玩。”忽然抬頭道:“對了,聽聞他最近在城西開了一家酒坊,正在招店伴。”
唐靈點了點頭,拾起地上的珠寶首飾,遞給墜兒道:“這盒釵子給你了。”
墜兒忙起身推手不要,唐靈笑道:“這是你應得的。”身影一晃,如同一團白影,飄然離去。
墜兒揉了揉眼睛,望著唐靈離去的身影,眼前的一幕如夢似幻,他的話語好似還在耳旁縈繞。低頭看著懷中的首飾盒子,喃喃道:“這唐公子莫不是仙人?”
抬頭凝望著柳文茵的靈位,心道:“小姐,你的冤仇總算可以報了!”
揚州城內依然華燈璀璨,繁榮似錦,無論世間有多少不平事,都難掩這片軟紅香土。
有道是:“蕭娘臉薄難勝淚,桃葉眉長易得悉。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
城西一家酒館外打出一根十尺來長的藍色挑子,上面豎著寫著一列大字“四海酒肆”,下邊寫有兩個黑底白字的小字“趙記”。
趙囊本就是一破皮無賴,吃喝嫖賭幹了不少,卻無一個本分營生,趙闊念他是自己尚未發跡前的結拜弟弟,在此間看顧他,建了一間酒肆,也好讓他成家立業。
這趙囊既名為“囊”,有囊括五湖四海之意,故名為“四海酒肆”,下邊的“趙記”是後加上的,趙囊三哥趙闊既為揚州闊商,城內城外的居民商客無不賣給趙闊幾分薄面,加上這二字,無非是增加些客源而已。
可這趙囊卻不是本分的人,酒肆開沒兩天,便糾結一批市井無賴酗酒賭錢,每日裡大吵大嚷,誰還敢上這裡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