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鐧
翌日一早,帶露時分。
晨鐘聲悠揚,雞鳴洪亮,嫋嫋餘音震得露珠順草尖滑落。
驛站門房處,夏淑晴看似站著,實則卸下全部力氣,靠著朱珩的肩膀,打了一連串哈欠。
路途坎坷,行車顛簸,也遠不及天未亮就被喚起痛苦。
引得旁邊的羽風和阿蕎默默轉身。
朱珩垂眸,側身為她擋風:“昨夜睡得早,也沒睡足嗎?”
“與睡時長短無相幹,實是早起忒可惡了。”
說罷,她又伸手捂嘴打了個哈欠。
時下漸冷,日初漸晚,朝霧氤氳如夢似幻。她努努下巴,揉了揉眼睛,問道:“昨日夜半時,你分明還在翻閱公文,今兒怎跟沒事人似的?”
天有不公,竟連精氣神兒都有雲泥之別,分個三六九等。
朱珩挑眉,輕輕颳了下她的鼻樑:“因為,氣血方剛。”
“……”
此話甚為耳熟,夏淑晴反應過來後瞬間清醒,瞪了他一下:“話說小昶怎還不來?”
從朝陽未熾到驛站被點亮了半邊,卻仍不見齊昶的人影,她隱隱生出些不安。
此時,被派去喚醒齊昶的宮女回來了。夏淑晴仍睡眼惺忪,她卻是跌跌撞撞地跑來,上下嘴皮子像在打架,略帶哭腔道:“殿下、娘娘……齊公子他、他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別著急,慢慢道來。”
夏淑晴瞬間抖擻,端端正正地站直來,預感方才的不安將要落實了——
莫不是齊昶跑路了?
“奴婢一早過去時,發現他門、門沒關嚴,靠近了還能聞到惡心的腐肉味……一開門,就是齊公子的屍、屍體……”
“……屍體?”她彷彿沒聽清似的,遲鈍地重複宮女的話,倏然一僵:“是本宮聽錯了,還是你說錯了?”
宮女猛地將頭紮到地上,倉皇失措地搖頭:“奴婢所言句句屬實,不敢虛言!”
夏淑晴先是訝然,緊接著頭腦一片空白。
剎那後心被攥緊,森森惡寒爬過背脊。濃霧未散,彷彿她只是在做夢一般。
明明昨日還在高談闊論,今日就傳來死訊。
“你在這兒候著,我去看看。”
朱珩語氣溫潤,從她頭頂傳來。
又被他的手掌托住後背,她才確信這一切不是夢,世事無常殘酷得很。
她反手抓住他的袖子:“我也去。”
廂房門扉微掩,也擋不住屍體腐爛的臭味,濕濡著,躁動著,腐味自遠鑽入鼻腔,令人作嘔。
從門房趕來,一路上站滿了持棍的驛卒,跟木樁似的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