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開想一想
琴聲止息,齊長寧信步而來,走到雪霽身邊:“該用午膳了。”
他淡淡掃了南喬木一眼,眼中無怒意無敵意,只有蔑視。
雪霽拉住他的手,輕輕搖頭。
齊長寧神色緩和下來,望著她眉眼含笑,溫柔似水道:“你先去膳堂,朕有些話要與他講。”
雪霽目帶探詢地看著齊長寧,齊長寧坦然道:“有些話,是男人之間的事情。”
雪霽轉頭望向南喬木,南喬木卻不看她,只與齊長寧對視。
兩人視線交彙不帶鋒芒,只有暗流洶湧,
雪霽複又看向齊長寧,點點頭:“我在膳堂等陛下。”
“南喬木,”雪霽一離開,齊長寧冷了下來:“朕殺你易如反掌,今日放你回去,是看在你父南懷風的面上。”
“他日朕取南朝時若再相見,但願你還有殺的價值。”
字字生殺予奪,但南喬木聽了並不生氣,反而奇異地看穿齊長寧:看似高高在上施恩留情,不過是體恤雪霽不想她傷心。
“齊長寧,你聲勢雖壯,卻也不過是個人,是人就會死。”南喬木聲音嘶啞,不低頭:“昔年齊季聯合西戎,吞併天下之勢未必遜於你,卻被家父在江上射瞎一隻眼,以至身亡志消。”
“南喬木不才,願繼父志,來日江上再見定與你決一生死。”
“何必非要等到來日,等到江上?”齊長寧面露譏誚:“南喬木,你來大齊不是要做樊於期麼?朕等蕭氏使團用你項上人頭做刺殺的見面禮,等了不少日,你們為何遲遲不肯動手?是他們不想,還是你又藉口要見雪霽拖延?”
“南喬木,你自詡繼承南懷風遺志,卻意志不堅,常常首鼠兩端。”
“你以為蕭氏是殺父仇人時投靠朕,大言炎炎天下不是一家一姓的,你南喬木得遇明主,要隨明主平定四方。”
“可一旦認定朕是你的殺父仇人,又立刻背棄誓言,奔赴南朝,不再以天下百姓為念,轉而護衛起蕭氏正統,要抵抗大齊保護南方百姓。”
“南喬木,你一邊說著天下百姓高於一家一姓,一邊又將你們南家的一家之仇置於天下百姓之上。南懷風地下有知,怕也恥於有你這樣的兒子。”
“大齊雖大,卻沒有你這樣人的容身之地;雪霽心中更不可能有你。”
“玄都觀膳堂沒準備你的膳食。”誅心語畢,齊長寧拂袖逐客:“朕會驅逐南朝使團,南喬木,你自行離去吧。”
秋風襲來,寒意逼人,南喬木踽踽走出玄都觀,踉蹌兩步彎下腰,吐出一口血。
血在地面氳開,被陽光照得發白。
才變灰白的頭發,又在風中一點點變得雪白,南喬木像是瞬間老了十歲。
他抬起頭,大齊深秋的太陽很亮,陽光照在他臉上,比長樂王府冬日的陽光更加刺目。
南喬木闔上眼,置身萬劫不複的深淵。
膳後,齊長寧撫琴,雪霽坐在一旁捧盞未飲,眼前一直浮現南喬木看著靈牌,黑發逐漸轉為灰白的畫面——兩個人同樣背負著兄妹亂淪的孽,她用了很長時間才走出來,期間痛苦難以言喻;而南喬木,卻在今天才知道他們曾有一個未出世的孩子,他會被困住多久,什麼時候才能走出來?
琴聲忽止,齊長寧低聲道:“你們兩個,不可能是兄妹。”
這是雪霽和南喬木最深沉的秘密,雪霽一愣,張了張嘴沒有說話,看向齊長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