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美人
依照宮規,太醫朝暮為當娠妃嬪請脈,每旬會診,雲美人素來身體極佳,脈象穩健,不想竟會失胎。
齊長寧長眉緊皺,停下往鳳皇殿的腳步,改往雲美人宮中走去:“她現在如何?”
“雲美人身體已無大礙,但心緒難平。”夏至宴出了這等變故,魏昭君自責不已,快步跟在齊長寧身後,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低聲道:“夏至宴上,雲美人只飲用了鳳皇殿進奉的梅湯,回去後沒多久……”
前方疾步如風的身影驟然停下。
雪霽方複冊為夫人,詔令中明言“宮中諸眾皆遵其教敕”,權位與魏昭君分庭抗禮。魏昭君心中一緊,唯恐齊長寧誤會她因妒生嫌、進讒構陷,連忙補道:“梅湯所用梅子、紫蘇和楊梅姜,皆取自尚食署;上筵前,尚食署逐一查驗過百家飯,並無問題;雲美人出事後,太醫署複驗梅湯,亦無不妥。”
“調變梅湯時女官、宮婢皆在,做好的梅湯由鳳皇殿宮婢送至尚食署,未經他人之手。”
“義妹未出席夏至筵,更於此事無涉。”
“臣妾已告訴雲美人,她失胎與鳳皇殿無關,只是雲美人不肯信。”
魏昭君竭力證明,自己在秉公持正的同時,已盡力偏向雪霽。
齊長寧背對魏昭君,低聲道:“昭君,朕西征期間將雪霽託付於你,無論如何,保她平安。”
齊長寧並未因雲美人之事對她有所責難,反而再次將雪霽託付於她。
“喏。”像之前接受齊長寧交給她私庫鑰匙、接受齊長寧交給她主理後宮時一樣,魏昭君鄭重承諾:“臣妾會以性命保全雪霽。”
齊長寧長長嘆了口氣,轉身走到魏昭君近前:“朕要你護她周全,不是用你的命去換她的命。”
魏昭君一愣:“陛下……”
“昭君,這樣的事不可再想,話也不可再說。”齊長寧凝視魏昭君:“雪霽很重要,但你同樣重要。”
他擁抱了一下魏昭君,匆匆離去。
目送齊長寧大步離去,魏昭君眼眶酸熱,徹底放下對雪霽的芥蒂:自己是齊長寧最信任、最重要,最不可替代的人之一,已經足夠。
雲美人小産過後臉色蒼白,拖著虛弱的身體跪在地上,闔目道:“請父親責罰。”
她的貼身婢女揚起手,輕輕打了雲美人一記耳光,輕輕斥責:“家主問,是一輩子沒喝過梅湯嗎?害死世家血脈的皇嗣,休說一個你,整個雲家都賠不起。”
淚水從眼角滑落,雲美人哭得渾身顫抖,說不出話。
貼身婢女跟著哭起來,哽咽傳達雲家主命令:“事已至此,不要顧惜自身了,用你的命,去給不能出世的孩子報仇……”
齊長寧前來探望時,雲美人躺在繡著百子千孫紋樣的錦被下,面色蒼白,雙目紅腫。
齊長寧坐到床邊,握住雲美人冰冷的手:“靜養身體,切勿多思。”
“陛下,”雲美人翻身撲入齊長寧懷中,哀慼道:“臣妾的孩子沒了,臣妾只喝過鳳皇殿的梅湯!是鳳皇殿,是雪夫人……”
“梅湯並無問題。”齊長寧彷彿哄慰孩童般低聲道:“梅子是尚食署統一採買,層層驗過的。”
“可製作梅湯的不是尚食署!”雲美人猛地從齊長寧懷中抬頭,滿面淚痕,悲憤控訴:“飲食上能做的手腳太多,臣妾的孩子是已成型的男胎,是陛下的皇嗣,絕不可以不明不白地沒了!臣妾求陛下徹查!”
雲美人脫出齊長寧懷抱,伏在床上砰砰叩首,泣不成聲:“臣妾求陛下徹查,還臣妾清白!臣妾失胎,絕非父親斥責的貪杯濫飲,而是有人陷害!臣妾求陛下還臣妾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