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光裘
女官大驚，慌忙率眾相迎，擋在雪霽前方：“陛下旨意，封鎖鳳皇殿，不知趙夫人……”
“不知就對了。”趙姬提著酒壇，一手推搡女官：“老孃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推搡力量十足，女官踉蹌後退，深恐趙姬帶走雪霽，指揮宮婢道：“請趙夫人出去。”
宮婢們團團圍上，趙姬拍開封泥舉起酒壇，仰首灌下一大口酒：“你們幾只傻鳥。”抬袖抹去唇邊酒漬：“是一個個來，還是一起上？”不待宮婢們反應過來，趙姬將酒壇往上一拋，拳打腳踢，旋風般將一群宮婢打倒在地。
站在七倒八歪、哼哼唧唧的宮婢中間，趙姬舉起手臂，酒壇落回她手中，略歪斜，撒出些許酒水。
“嘖，太久不打架，手都生了。”趙姬甩去手上酒水，沖雪霽晃晃酒壇：“想不想知道我怎麼進來的？”
南喬木險些殺了齊恪，趙姬卻來探望她，看上去毫無芥蒂。
雪霽不知趙姬此來為何，但南喬木已被蕭翰之救走，女禦等人亦已被逐，她孑然一身，再沒什麼可失去的。“聖旨只說禁止我外出，”近來幾乎不說話的雪霽緩慢開口：“可沒說外面的人不許進。”
“哈哈哈，小雀兒一猜便中。老孃是齊恪的親娘，守衛能攔住其他人看你，可不敢攔老孃。”趙姬大笑，向女官道：“齊長寧不是要你們看著她嗎？去，弄幾個下酒菜，要葷的。我們吃，你們在旁邊看著。”
綦膾熟肉很快端上來，女官領著宮婢退開十步外，留給兩人相談的空間，又能聽到兩人相談內容。
趙姬大塊吃肉大口喝酒，上下打量雪霽：“本來就瘦，現在更是全身上下沒剩幾兩肉，齊長寧千方百計娶了你來，卻沒養好，嘖嘖。”轉頭向女官道：“記住這句話，好好稟給齊長寧。”
“齊長寧”三個字，沒讓雪霽有什麼情緒波動，她從壇中倒出一杯酒，濃烈酒氣襲來，嗆得咳嗽一聲，閉閉眼熬過刺目的酒氣，小口抿了抿從未試過的烈酒，並不接話。
“你怎麼回事？”趙姬打量著雪霽，皺眉問道：“既然有勇氣和人私奔，當初為什麼來和親？你早就認識齊長寧，早就知道他的厲害，不喜歡他還敢嫁他，嫁給他還敢逃跑？小雀兒，老孃實在不懂，實在好奇，你說實話。”
殿中瞬間極靜，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趙姬此舉十分越界，雪霽不知她背後是否有人授意，但酒勁翻湧，趙姬的問話在她腦中反反複複。
她早就認識齊長寧，知道齊長寧殺起人來多麼利落，知道齊長寧洞悉人心掌控一切。
可她敢為了南喬木嫁給他，又敢為了南喬木背叛他。
為什麼？不過因為她清楚齊長寧對她的愛，才會有恃無恐。
“我的父母為神師所擄，為歌瑪所殺，我想報仇，自己卻沒那個本事。” 雪霽一口飲盡杯中烈酒，烈酒灼得她面頰通紅：“如果有人能為我報仇，我願意嫁給這個人。”
她不是在說給趙姬，而是在說給女官，女官會將這裡的一切呈報給齊長寧。
藉著酒勁，無法當面對齊長寧的說的話，從雪霽口中道出：“只有看到歌瑪的人頭，我才能放下過去……到那時，我會安心當好妃嬪。”
南懷風是她的親生父親，齊長寧令南懷風蒙冤而死，論理，雪霽利用齊長寧理所當然。但她騙不了自己：她對南懷風並無感情，齊長寧卻屢次救她，她一直欠著齊長寧的恩情。
齊長寧沒什麼對不起她的地方，齊長寧愛她，想得到她的愛。
雪霽只有愧疚，沒有愛。
還不起，給不了，還要繼續利用，能報答齊長寧的，只有盡一個妃嬪的本分。
“按理說，你的情郎捅了齊恪一刀，老孃應當找回場子，捅不了你那情郎，也得捅你一刀。”趙姬看著酒意上頭、滿面飛紅的雪霽，笑起來：“但你還沒給父母報仇，老孃先饒你這一遭，等齊長寧那小子遠徵西戎回來，再和你算賬。”
烈酒令思維緩慢，雪霽想了片刻才愕然道：“遠徵……西戎？”
“西戎那邊，打著左賢王旗號與木泰開戰的狼主，早已被齊長寧收服。”趙姬道：“狼主先前連戰連捷，逼得木泰節節敗退，不料後來戰局逆轉，狼主接連敗北，反讓木泰扳回局勢。如今狼主攜重禮覲見，請大齊天子出兵相助。”
“這些日子因為你的事，朝野上下群情激憤，叫嚷著徵南雪恥。”
“齊長寧需要一場大勝壓服眾人。”
“打瞌睡送枕頭，這位狼主來得正是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