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不缺錢,越是稀有珍貴之物越是爭搶。”管事激動難耐,第一個道:“‘牡丹香’的紅妝定價還是低了、數量還是多了,不如每月只供三樣,價高者得,貴人們肯定搶破頭——說不得還要拉長殿下的關系。”
“女孩子誰不喜歡好紅妝,我們可不想只有貴人用得起。”陶七姑道:“只做貴人生意,萬一他們喜新厭舊了,再回頭去做普通百姓的生意,只怕也不好做。生意買賣,買的人越多,做的越長久。”
“管事說的有理,七姑說的也有理。”雪霽想了想,道:“不如將‘牡丹香’的紅妝分作兩線,一線只用最貴的材料,按管事所言限量供應價高者得;另一線價格適中,時時推陳出新,如何?”
“好啊好啊!”陶七姑眼睛一亮:“光限量還不夠,還得搞些名堂,才能讓讓人覺得這錢花得值。”
“又高貴又神秘的名堂,這個主意好。”雪霽覺得陶七姑說得很有道理,立刻回想曾讀過的書籍:“前朝逸事,深獲帝寵的美人至夏月每有汗出,紅膩多香,拭於帕上其色如桃紅……”
她專心熱烈,與眾人一道為“牡丹香”出謀劃策,眼眸豔豔清澈明亮,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
蕭翰之倚在門口,專注地看著雪霽,看著閃閃發光的少女:又美麗又善良,又聰明又有氣魄……心中充滿驕傲,酒意上湧,蕭翰之眼眶一熱,眼中濕潤起來。
“……市面流行的胭脂多以硃砂、茜草為原料,講究的則用焉支山産的紅藍花,顏色寥寥。這些日子我試了蜀葵、重絳、黑豆皮、石榴、蘇方木、幹玫瑰、紫草……悟出一套花和蜂蠟、珍珠粉相融的法子,啊,殿下?”雪霽瞥眼見到蕭翰之依門而立,不知為何,臉上有些亮晶晶的水漬。
她忙起身走向蕭翰之,巧妙遮住身後視線,問候一句廢話:“殿下回來了?”
蕭翰之抹抹臉,居然乖順地點點頭,沒有咋呼沒有取笑。
這很不對,完全不像平時的皇長子。
雪霽擔憂,生怕蕭翰之生病:“子時已過,守歲即成,殿下不如回去休息?”
桃花眼水霧朦朦,蕭翰之乖乖點頭。
他越乖,雪霽越怕,回頭求救:“長殿下要休息,管事……”話沒說完,被人緊緊拽住袖子不肯鬆手。
雪霽轉頭,皇長子的眼神濕漉漉,滿臉委屈,扯著她的袖子拼命搖來搖去。讓雪霽莫名想到一隻在雨天被拋棄的小狗,而自己,就是那個拋棄小狗的大惡人。
雪霽不出聲,蕭翰之委屈得扁扁嘴,頭一垂,像朵蔫了的大牡丹。
雪霽更覺得自己辣手摧花,罪大惡極。
管事走過來看到這一幕,立刻提議道:“我要和他們商量出錢合股的事,有勞雪霽姑娘送一送殿下——我們再聊一會兒也該散了,雪霽姑娘不必急著回來。”
雪霽牽著蕭翰之,穿小庭往臥室去。
群星下,冷風中,皇長子乖乖跟著雪霽,沒添麻煩沒惹亂子,一路俯首帖耳到了臥室。
臥室裡空空蕩蕩,本該服侍皇長子的人還在聚宴廳。
元旦正日,辛苦一年的人原該好生歡聚休息。雪霽不想再喚他人過來照顧,索性牽著蕭翰之走到銅鏡前,道:“坐下。”
蕭翰之坐到錦凳上,對著銅鏡嘿嘿傻笑。
雪霽覺得,皇長子醉酒後可愛極了,一點酒瘋不撒,讓幹什麼幹什麼,好像眼中只有主人的小狗一樣乖順。
想要欺負小狗的邪惡之心蠢蠢欲動,雪霽眨眨眼,道:“我們來到金陵只有出項沒有進項,錢是不禁花的,殿下記得吧?”
蕭翰之重重一點頭,桃花眼變得濕漉漉,神情極愧疚極自責。
“我得賺錢養殿下,還得賺錢還殿下欠章臺的賬,”雪霽扳著指頭,一樣一樣算給蕭翰之:“殿下一擲千金捧我做花魁的錢得還,從瓊花閣贖我的錢也得還。算來算去,雖然‘牡丹香’現在的生意很好,但要填上這些窟窿遠遠不夠,必須將生意做大做久……殿下,是吧?”
濕漉漉的桃花眼中滿是困惑,但蕭翰之直覺雪霽想要什麼答案,於是毫不猶豫地回道:“是。”
“所以,為了‘牡丹香’的生意,我們都要盡力而為,殿下也不例外。”圖窮匕見,雪霽從袖中摸出幾只小小胭脂盒,在蕭翰之面前一字排開,肅然道:“殿下保養得當,肌膚滑嫩勝過許多女子,正該為‘牡丹香’的新款胭脂試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