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霽想,她們的友情真奇怪,永遠都在講條件:“……好。我不想要什麼條件,只想問問大居次,那尊烏木製成的獨角牛雕像是從哪裡來的?”
“我要你發誓,”玉蘇阿直勾勾看著雪霽,道:“永遠不嫁齊長寧。”
這誓言令雪霽心下一突,彷彿自己做了對不起玉蘇阿的事情被她喝破一樣尷尬。定定神,雪霽向天舉起三根手指:“我發誓,永遠不嫁齊長寧。”
“如有違誓,”玉蘇阿一字一字道:“你哥哥會被萬箭穿心,跌入無盡之獄,永受折磨。”
雪霽一驚:“我不拿哥哥起誓!”
“只有用喬淵起誓,我才相信你不會違誓。”玉蘇阿看向雪霽,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小骷髏,我是耆善大居次,你是半個西戎人,連你也不聽我的話了嗎?”
雪霽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玉蘇阿,心中一軟,想到喬淵真名南喬木,並非真的哥哥,嘆口氣順著玉蘇阿的話輕輕道:“如有違誓,我哥哥會被萬箭穿心,跌入無盡之獄,永受折磨。”
“哈哈哈,好好好!”玉蘇阿發出連串笑聲,神態竟有幾分肖似發瘋的央珍:“那尊雕像是神師送來的,他說這尊雕像代表的神明能令我心想事成,但他是個騙子,邪神並不能滿足我的心願,哈哈……小骷髏,只要你遵守誓言,以後不管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我不要什麼。”雪霽擔憂地握住玉蘇阿的手:“大居次,答應我,你要快快樂樂,像以前一樣。”
“你在說什麼胡話?”玉蘇阿皺眉,甩開雪霽的手掉頭而去:“我本來就和以前一樣。”
雪霽看著玉蘇阿離去,看著卓沫目跟在玉蘇阿身後再也不敢上前,眼中忽然酸澀:但願玉蘇阿回到西戎還是飛揚肆意的心上花,卓沫目與她還是名為主僕、實為朋友。
回到住處,雪霽枯坐室內對著香爐飄出的嫋嫋青煙發呆,正悵然間,屋外傳來男子腳步聲。
是喬大哥!雪霽像只輕靈的小鳥,飛奔向室門,一把推開。
耀眼陽光猝不及防地灑進眼中,雪霽閉眼抬手,擋住過於燦爛的陽光,翹起的嘴角不能放下:“今天能呆多久?”
一大片陰影近前,籠罩雪霽,擋住陽光。
雪霽笑著睜開眼睛,高挑俊美的齊長寧站在斑駁的晨光中,低頭凝視著她,修眸深邃如夜空,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雪霽的笑容瞬間消失,結結巴巴道:“軍……陛,陛下……”
“不呆許久,”齊長寧眼中碎光閃動,壓下情緒翻湧:“坐坐就走。”
奉上熱茶,雪霽與大齊新帝相對而坐,不知該說些什麼,便拘謹地啜飲。
她垂眸專注品茶,極長眼睫覆住幽豔眼眸,薄薄重瞼因而格外清晰流暢,娟麗地在眼尾處微微上挑;菱唇被熱茶燙得頗現血色,微抿微張間帶著茫然無知的誘惑。
齊長寧修長的手指持著茶盞,不言不動。
茶水終究飲盡,雪霽無奈抬眼想要問齊長寧要不要續茶,不想竟與他四目相接視線交彙——齊長寧手持半透明的琉璃茶盞,隔著遊絲似的青煙定定看著雪霽,盞內琥珀色的茶水幾乎未動,也不知他看了多久。
這一刻,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雪霽心慌之下手抖如篩,茶盞與盞託碰撞發出連續脆鳴令她更加慌亂,手一鬆琉璃盞掉落,慌得雪霽連忙去接。
齊長寧倏然展臂抄住琉璃盞向上一託,琉璃盞重回雪霽手中,齊長寧手掌收之不及,觸到雪霽的手。
一觸間,雪霽驚抽手,齊長寧眼神一暗收回手掌,重新坐回椅上,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雪霽為過於明顯的動作感到尷尬,喃喃道:“茶太燙……”然而手中的琉璃盞空空,熱茶早已飲盡,讓她無法再說下去。
沉默持續片刻,齊長寧忽然打破令人尷尬的寂靜:“雪霽,朕會找到你的父母……朕希望你能留在齊都。”
找到阿父阿母?
齊長寧說出口的事情,他一定辦得到!
雪霽幾乎立刻就要答應,但面對齊長寧滿含期待的眼睛,話在唇邊打個轉還是沒能說出口。
“朕第一次見你,是在雪原鎮窄巷中。”齊長寧看著雪霽,緩緩開口:“那時你渾身縞素不見容貌,正彈奏半闋‘天人授夢曲’。”
“後來朕潛入西戎偶遇西戎士兵殺戮奉神少女,山中忽然大雨,雨幕中你茫然闖入,恍如一夢。”
“西戎祖地跳月時,你錯認戴著面具的朕……”
齊長寧的聲音溫柔低沉,將與雪霽相識種種娓娓道來,深邃如淵海的雙目唯獨為眼前少女點一盞燈,燃著殷殷的輝光:“……雪霽,朕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你,希望你能留在齊都,留在朕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