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被圍之後,官署內當值的秦王也被下了大獄。
他求見慶元帝未果,意識到情況不對勁便使了手段逃離,至今音訊全無,也不知道藏在哪個犄角旮旯裡陰暗爬行,伺機而動。
慶元帝當機立斷,將所有證據提交宗人府下令捉拿秦王,並正式收押秦王府所有人,查抄秦王府財産充入國庫。
卿月他們收到訊息頓時警惕起來,除了時刻關注著外面的情況外,還從苗疆各大産業中抽調了十幾個會武的人手住進顏宅,以備不時之需。
他們不怕刺殺,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家裡還有三個不懂武功的下人,活生生的人命,多幾個會武的人就多一份保障。
秦王府抄家那一天,上京城很多百姓都去圍觀了,卿月他們也不例外,混跡在人群中看著一個個熟悉的面孔哭爹喊娘被押出來,緊接著就是一箱又一箱的金銀珠寶,富貴程度遠遠超出圍觀百姓的想象。
大家夥交頭接耳,說什麼的都有。
“月兒,咱們這次不白來,長見識了。”顏朗湊到耳邊說道,語氣裡滿是嘲諷。
可不就是長見識了?
皇親國戚,萬人之上的地位,富貴權勢在手時,可呼風喚雨,不管是官員公侯,還是平民百姓,直視他們容顏都算冒犯,身邊多得是上趕著巴結的人。
然而一朝隕落,從高處跌落泥潭,所有令人矚目的過往都將煙消雲散,不僅萬貫家財全數充公,人情冷暖也將被動體驗一遍,間狗路過都能踩上一腳。
天與地的差別或許就在掌權者的一念之間,光想想,便讓人無端生出敬畏之心。
卿月沉默良久,也想了很多,終是忍不住輕嘆,發表了幾句老氣橫秋的感慨,聽的顏朗一愣一愣的。
“人都是善變的,趨利避害很正常,如何選擇,不過價值衡量下的最終結果,沒了價值,就沒了被選擇的權利。”
卿月擺擺手,率先挪步擠開人群往中心街方向走去,“阿朗,清枝,走咯!抄家也就那樣,咱們就別瞎湊熱鬧了,走,上街逛逛,再去酒樓搓一頓。”
顏朗和清枝聞言忙收回目光,也顧不得幸災樂禍了,小跑著追上卿月,三人並肩而行,暫時將亂七八糟的事拋到腦後,一心一意商量待會兒吃啥?
他們的身影剛消失在拐角,秦王府門口陸陸續續又有好幾波人離開,京中局勢隨著秦王府覆滅越發緊張起來。
——
冬月二十,拂曉時分,萬籟俱靜,上京城各家各戶都還在沉睡,一如往常,又不像往常。
平清宮內,慶元帝在睡夢中突然一陣心悸,猛地驚醒過來。
他瞳孔放大,心跳如擂鼓,死死盯著漆黑一片的床帳頂,意識在大口喘息中逐漸回籠,可不知為何,那顆心始終平靜不下來。
夢中的一切如此真實,秦王猙獰的臉,皇宮中屍體遍佈,鮮紅的血液染紅了地面,還有親兒子手中帶血的刀,一幕幕彷彿就發生在他的眼前,漸漸與當年的情景重合在一起。
他的好弟弟原來還有另一副面孔,他扶持他上位,卻由始至終都沒有真正臣服他,也難為他將兄友弟恭這出戲反複演了那麼多年。
慶元帝緩緩坐起身,捏了捏發疼發脹的眉心,只覺得身心俱疲。
方逑今晚守夜,聽到聲音立馬爬起來點燈,關切詢問道:“陛下,您可是需要起夜?”
“嗯。”慶元帝的呼吸尚未平穩,這會兒也不太想說話。
方逑一聽,立馬上前伺候,見慶元帝面色不太好,心裡不免有些擔心,他問道:“您臉色不太好,奴才命人請太醫過來給您瞧一瞧吧?”
“不必請太醫,朕只是做了個噩夢,不打緊。”
慶元帝最近明顯能感覺到精力不濟,湯藥補品沒少喝,身體不但沒有好轉,還隱隱感覺越發虛了,不服老不行啊!
他倒不是捨不得這個位置,只是兒子們的表現實在一般,不堪大用。
太子倨傲記仇,自以為聰明卻常常辦蠢事,身為儲君無大局觀念,私底下不知與多少官員勾結,明明什麼都不缺,卻養出了滿身小家子氣,這麼多年的悉心教導也沒有將他的性情掰正過來。
齊王性子偏左,喜歡歪門邪道,處理事情過於狠辣粗暴,一旦上位,沒人壓著遲早會成為暴君,不可不可。
老三這些年的表現都很平庸,近期倒辦了件漂亮事,只是他身上流著一半蕭家血,當年那件事至今沒能徹底解決,也不知他心中如何想,還得考察。
老六老七一天天就知道吃喝玩樂,書讀不好,事也辦不成,沒用的東西。
老十、老十一年紀尚小,目前還算乖,讀書也還行,只是時間不等人,不妥不妥。
慶元帝思緒萬千,連連嘆了好幾口氣,方逑想問又不敢問,幹脆低著頭,站旁邊當個透明人。
就在慶元帝心中鬱悶想找方逑說幾句時,殿外突然傳來一聲暴呵,緊接著一陣騷動,同時兵器碰撞,打鬥一觸即發。
慶元帝反應很快,面色瞬間一沉,起身朝門口走去,透過門縫藉著微弱的光線,他看清了外面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