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議
“你們……”
裴昭有些遲疑,明明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卻仍舊不死心問出了這句話,“你們過來之前陛下沒有派人教導你們軍事相關知識嗎?”
此話一出,熊、龐兩位將軍也看了過來。
顏朗一愣,眼珠子滴溜溜轉動,而後又偷偷看了卿月一眼,見她沒什麼反應便尷尬地抬手摸摸自己的鼻子。
好一會兒,他才弱弱回了一句,“沒……沒特意教,陛下說有什麼不懂的,等到了北原城再問您,您駐守北境多年,最瞭解不過了。”
顏朗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完,書房再度陷入詭異的安靜。
裴昭有試探之意,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發展,畢竟慶元帝派卿月他們過來是為了助力北伐戰事,若連佈防圖都看不懂,還打什麼仗。
不過他轉念一想,又覺得很合理。
卿月他們幾人來自苗疆,而苗疆名聲的好與壞是無法用世俗正統來評判的。
它因神秘詭譎而出名,助力北伐所使的法子肯定也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戰術。
裴昭若有所思,看向卿月的目光帶著探究,還沒等他詢問下一句,一旁的龐進將軍心直口快,已經將自己的心裡話問出口了。
“你們啥也不懂來打什麼仗啊?兩小姑娘,老子一拳能打飛一個,更別說蒙國的鐵騎了,人家有真本事,打仗可不是過家家,真的會死人的,你們……”
“老龐!”
裴昭厲聲喝止,一個眼神過去,龐進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越矩了,立馬閉嘴,不過他心裡的想法並沒有因此而改變,依舊覺得自己的話沒有問題,啥也不懂就來摻和,可不就是送死麼?
熊軻見龐進一臉不服,趕忙將人拉住,還暗地裡掐他的胳膊肘不讓他繼續亂說話,疼得龐進呲牙咧嘴,愣是忍著沒有痛撥出聲。
“王爺息怒,龐將軍性子憨直,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其實也沒有壞心思,您是知道的,何必跟他小子計較?”
熊軻看在多年同袍情誼上出聲打圓場,先是安撫上峰的情緒,確認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降罪又笑著看向卿月繼續幫龐進說好話,道:“卿姑娘莫怪,他這人一向不會說話,容易討人嫌,你大人有大量莫要同他計較,等回去末將再抽空收拾他,以免他行走在外管不住嘴得罪人,倒把我連累進去。”
“是啊!末將嘴上沒把門胡言亂語,還請王爺和卿姑娘莫要放在心上,就當末將在放屁好了。”
龐進知道熊軻對他好,心裡領情,奈何自己是個粗人,說慣了粗話,一時間改不過來,話一出口,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只得尷尬地笑笑。
畢竟老話常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他那張樸實無華的方臉都快笑成菊花了,想來王爺他們也不好同他計較了。
裴昭常年在軍中,怎會不瞭解將士們的習慣脾性?
平日裡倒不覺得有什麼,今夜面對的是卿月她們,有些話在女客面前說,著實不妥當。
不過,他這次沒有開口,將話頭留給了卿月,想看看她會如何應對?
卿月眼觀鼻鼻觀心,將裴昭與兩位將軍面上的細微變化收在眼中,豁然笑道:“將軍說的哪裡話,論打仗,我們五人加起來都抵不過一個你,確實是我等準備不足,不過……”
她頓了頓,笑意瞬間收斂,“不過陛下要我們過來可不是為了上戰場拼殺的,想必王爺心中有數,既如此,您又何必拐那麼大一個彎來試探我們?有什麼問題直接問便是了,若覺得我們留下沒用,大可去信上京城向陛下稟明,陛下應允,我們立馬離開,絕無二話。”
“卿姑娘多慮了。”
裴昭雙臂環胸微微挑眉,眼眸中的欣賞更深幾分。
“本王沒有唐突諸位的意思,只是責任於此,千千萬萬將士的性命寄託在本王的身上,我所發布出去的每一條軍令都關繫著他們的生死以及北原城,甚至整個邕國的安危,馬虎不得。陛下派你們過來輔助北伐,我於情於理都應當清楚你們的能力和擅長的東西,如此才能做出正確的調派,不負陛下的期望與榮寵,卿姑娘覺得呢?”
卿月:“王爺所言極是。”
巫蠱之術向來不被世人所容,在那些人眼裡,苗疆人是蠻夷子,民風彪悍難以教化,而苗疆的秘術則是公認的歪門邪道,一旦巫術蠱術運用到戰場的訊息傳出去,沒等蒙國那邊有反應,邕國自己人就得分幾派吵起來,仗肯定就打不成了。
人性如此,複雜與虛偽乃是常態,裴昭生在高門,自幼耳濡目染,後接替父親鎮守這苦寒荒涼之地,享得了富貴,也能吃苦,各種各樣的奇葩事他見多了。
他或許不瞭解苗疆,卻清楚正面戰場的殘酷,戰爭的結果不是幾只小小蟲子就能改變,所以他也沒在卿月他們身上寄託什麼希望,只是礙於陛下命令,想著既然人來了,幹晾著不妥當,倒不如主動挖掘對方的才能,合理利用。
戰事一起,萬千事情紛擁而至,每個人都能找到適合自己做的事,領頭人不必事事精通,但一定要懂用人之道。
“卿姑娘幹脆爽直,本王也不跟你拐彎抹角。”
裴昭一擺手,示意大家都坐下來,“陛下密信中只說你們來輔助戰事,卻不說如何輔助,本王愚鈍,今晚接觸下來也沒看出門道,百思不得其解,勞煩卿姑娘解惑。”
“好說。”
卿月從挎包中拿出一個小盒子,當著眾人的面放到桌子最中間的位置緩緩開啟,燭燈挪近,確保在場幾人靠近時都能看清楚盒子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