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並未親眼見過,只是偶然間在一本野史中看到苗疆有這種蠱。
書中寫邕國開國之初,那位叛出苗疆投奔趙家的蠱師就是用了那種蠱練出一隻千人的神兵隊伍,助趙家一路開疆拓土,奪下江山,扶趙家家主成為一國之主。
慶元帝沒有全信書中所言,但是也沒有完全否定。
作為一國之君,理智告訴他倘若真有那麼厲害,先祖不可能那麼痛快就舍棄得力助手與苗疆前前聖女定下互不打擾的約定了。
然而另一方面,他又渴望做出更大的政績,解決北境問題,潛意識裡希望這種蠱蟲是真實存在的。
“據我所知,苗疆沒有這種蠱,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卿月目光灼灼,不顧慶元帝的欲言又止,看向他的眼神裡滿是堅定,清冷的嗓音也莫名多出一股無形的力道,彷彿在為她搖旗吶喊,一字一句直擊人心靈最深處。
“苗疆所有的秘術都是為了方便自身,保護自己與家人朋友,守護的是苗疆千百年傳承的信仰。陛下所描述的蠱蟲作用過於陰損無人道,我苗疆雖算不上別人口中的正派人士,但也不會做出那種喪盡天良的事。”
讓一個人失去所有神智成為一個感受不不到疼痛的殺人機器,成為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光是設想,都讓人頭皮發麻。
顏朗心中震撼,難以相信眼前還算和善的老者竟然存了煉制蠱人的心思,說好的明君呢?
他先前對龐桐用僵屍蠱只是給個小教訓,看著可怕,其實對人的身體沒什麼損害。
而慶元帝所描述的蠱蟲作用不同,能同時達到那些效果的蠱蟲對人的身體是毀滅性的傷害,是透支過後不可逆轉的,不管對戰過程中是死是活,最終結局都逃不過一個死字。
如此陰狠毒辣,天神是不允許的。
兩方對視,誰也不讓,氣氛再度僵持。
半晌兒後,慶元帝收回目光,整個人陷入沉思。
十幾歲孩子都懂的事,他怎麼可能不懂,只是身處高位,他習慣宏觀大局,尋求損失最小,收益最大的方法。
“只要開戰,就不可能不死人。以蠱控人的辦法雖然陰損,但真有那樣一隻隊伍所向披靡,死在戰場上的人會少很多,朕相信邕國千千萬萬好男兒,會有自願赴死成全大我的英雄。”
慶元帝聲音變得沙啞,語氣卻是不容質疑的。
一國之君最忌諱優柔寡斷、婦人之仁,慶元帝不覺得自己的考量有什麼問題。
當然,卿月與顏朗的想法也沒有錯。
他們是在族人的關懷下長大的,族中隨便兩個人都可能存在七彎八拐的親緣關系,大家互幫互助,友愛團結,幾乎沒什麼階級等級觀念。
除此之外,苗疆人信奉天神,崇拜自然,生於大山之中,深愛山山水水的同時也維護同樣生活在那裡的動植物,熟悉每一個季節的變化。
對待生命,他們的情感更回歸本真。
“犧牲小我換取大義,衛國才能護家啊!”
慶元帝與卿月二人相處的時間很短,卻很難得的展露了部分真性情,此時此刻的他是萬人之上的帝王,也是個與晚輩坦誠交談的長者。
其實他們都沒有錯,只是他們所處的位置不同,人生閱歷不同,想法與見解不同罷了。
聽完慶元帝的話,卿月與顏朗都沉默了,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壓抑感覺,好像被說服了,又好像沒有。
卿月嘆了一口氣,緩了好一會兒,才從剛接受到的新思想中掙脫出來,無奈道:“陛下,不可否認您說的有道理,想法也沒有錯。但是巫蠱之術並沒傳言中那麼厲害,蠱蟲煉制也非常不容易,能同時控制成千上萬人的不是巫術,也不是蠱術,那是仙術。”
“我們都是普普通通一個人,真沒那種本事,不然苗疆豈不是無敵了?再者,如果我們苗疆真有那種本事,先帝們哪能由著我們蝸居蒼落山安安穩穩生活?早就想盡辦法將我們滅族了。”
話說到這個地步,卿月覺得自己夠真誠了,“在戰事上,或許巫蠱之術真能有點用,但絕對沒有您期盼中那麼逆天。”
顏朗也是這麼想,所以卿月話剛說完,他立馬點頭應和,而後兩人緊盯著慶元帝,那表情要多真誠就有多真誠。
見狀,慶元帝朗聲大笑,原先各種各樣的情緒一掃而空,心境是前所未有的開闊。
“朕並沒有要求你們煉制那種功效的蠱蟲,只是偶然從書中看到,順嘴提一句,瞧把你們急的。”
話說開了,慶元帝已經摸清苗疆的立場,心情大好,連勤政殿內的氛圍都跟著活躍起來。
他接著說道:“方逑啊!你親自去朕的庫房將那匹浮光錦送過來,小姑娘家家,就該穿的鮮亮些,還有博古架最上層的紅松木長匣,一塊拿過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