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正好, 暖風融融。幾個門派的弟子要麼是閉關不出, 要麼是去蓮花臺看舞, 喜愛熱鬧的便從秀坊碼頭坐船去了揚州城內遊玩。
一向喜靜的莫大先生拉著他的二胡在七秀坊之中閑庭漫步, 一轉彎,便在前面不遠處的青蘿灣之中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青蘿灣身處聽香坊附近, 青山綠水環繞, 呦呦鹿鳴之響,是個靜謐的好地方。
而他可愛·乖巧·久不歸家·樂不思蜀的小師弟正在和一個不知名的野漢子琴簫合鳴, 兩人之間十足的默契。
莫大先生輕飄飄的一眼掃了過去,然後極其淡定的開始拉起了自己手上的二胡。
二胡這種東西,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特點, 不管是什麼樣的曲子, 哪怕你是拉上一曲扭秧歌,它也能給你拉出二泉映月的感覺, 怎麼聽怎麼悽涼。更何況莫大先生在江湖上號稱是“瀟湘夜雨”,一曲“瀟湘夜雨”悲絕人心,聞者落淚。
雲九九正站在雙鳳坡前聽著劉正風他們調著小曲, 然後二胡的聲音就以不容忽視的力道摻和了進來, 好好的一碗甜湯裡多了一勺苦瓜,苦的心都快要掉了,頓時一張臉也跟著苦了起來。
劉正風和曲洋苦笑了一聲, 手間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 笑傲江湖之音依舊縹緲在山水之間。
莫大先生也不惱, 手間的二胡拉的越來越急, 抖的就像是抽風一樣。
二胡的弦抖得越來越急,把琴簫之聲死死的壓著,偏偏莫大先生的面色再是平淡不過了,好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雲九九站在雙鳳坡前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你這麼拉二胡,它不會覺得暈嗎?”
“哦?”莫大先生看向了只到自己胸前的小姑娘,方才他可沒有察覺到這個小姑娘的蹤跡,“你怎麼知道它的頭會暈呢?”
雲九九控訴的眼神看向了莫大先生手裡的二胡,莫大先生的動作已經停了,而二胡的弦還在顫抖著,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莫大先生顯然也是注意到了,嘆息了一口氣便收起了二胡,轉身便要離去。
“你是江湖上人稱瀟湘夜雨的莫大先生。”雲九九看向了他懷裡的二胡,一下明白了眼前這位看起來都快要病死的人到底是誰了,“你是劉樂師的師兄?”
莫大先生反問道,“劉樂師?”他的師弟何時成了這七秀坊的樂師了?他怎麼不知道?
“對啊,他是我們七秀坊的樂師。旁邊那位先生,是曲樂師。”雲九九回答道。
即使曲洋是魔教的長老,莫大先生也不會去幹涉他師弟的決定。如今看來,這曲洋已經脫離了魔教,倒是不會拖累他師弟了,不過心裡還是不怎麼爽就是了。
莫大先生看著曲洋那張臉,怎麼著都覺得自己放在二胡上的手有一點抖,只待一個手抖便能從二胡裡拔出他那一柄又細又長的利劍來。
這時候他便聽見面前的這句小姑娘很是疑惑的問上一句,“你為什麼會被稱呼為瀟湘夜雨啊?”
劉正風已經連連苦笑,顯然是拿自己的師兄沒有什麼法子。現在知道師兄氣惱的緊,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了。
身為七秀坊的長老,雲九九覺得自己應該為秀坊之中的樂師做上一點什麼,例如引開面前這位隨時感覺要狂化的莫大先生。
“莫大先生,你知道瀟湘妃子嗎?”
漁燈暗,客夢回,一聲聲滴人心碎。孤舟五更家萬裡,是離人幾行情淚。
古往今來,大多事關瀟湘二字的,都是有些悲傷的。
莫大先生看了一眼坐在桃花樹下琴簫合鳴的二位,低下了頭很配合的問上了一句,“這倒是沒有聽說過,你可以說說看嗎?”
小姑娘轉移注意力的說法太過於青澀,身為江湖上一根老油條的莫大先生如何看不出來。可是偏偏就按照雲九九的想法轉移了話題,還很配合的認真聽了下去。
雲九九先是掏出了畫本子,坐在雙鳳坡前開始從一僧一道路過女媧補天石的時候講起。
莫大先生站在樹下聽著,那蒼白的面色,瘦削的身形,怎麼看都站不了大半天的樣子。
雲九九突然覺得自己的良心有一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