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主料,除了豬皮肉,裡頭放的綠油油的蔥段,應該也不是家裡種的嫩蔥,而是野地裡摘的野蔥。野蔥的味道比家蔥來得更霸道,這二者的味道區別,尋常人聞不出,卻騙不過我。”
她侃侃而談。說得店家那原先耷拉的嘴角,忍不住重又勾了起來:“一味不差。絕了,絕了。”
三個孩子都跟著歡呼。
“那我們這碗羹,是不是就不用付銀錢了?”
店家也笑:“不用,我老頭子說話算數。真是分厘沒差,我倒覺得,娘子再要猜下去,都能猜出我那些配料放的斤兩了。”
李秀婉嘟囔:“倒也不是不行……”
店家趕緊攔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人多耳雜,給旁人聽去,我這營生還做不做了。”
又道:“娘子還是趁熱將這羹吃了吧。我這方子只能在羹湯還熱的時候,維持住豬皮的香味,涼了就要腥了。”
李秀婉便一人一口,給孩子們把這碗羹分了。
臨了要走,店家幫他們結了雞蛋羹的賬,又大方邀約:“不知娘子是否家住縣城?我這陣子還有許多方子要試。若娘子有空,可否過來幫我試試口味。我歲數大了,嘴巴到底沒年輕時候那麼靈。要有娘子在旁相助,我這湯羹攤子的營生,指定能越做越紅火。”
李秀婉搖頭:“我家地處偏遠,距離縣城腳程漫漫,家中又無車馬可乘,來一趟實在不方便。今日若不是隨自家妹子來縣城擺攤做營生,也不會有機會和店家碰上。”
店家滿臉遺憾:“那真是太可惜了。”
李秀婉起身作別,剛走出幾步,又聽見了身後的喊聲:“娘子止步。”
回頭瞧去,店家扶著腰一路小跑追上來,竟連自個兒的攤子都丟下不顧了。
“店家還有何事?”
“慚愧,慚愧。方才我越想著,便越是覺著可惜。又想起娘子說的家中沒有車馬……”他抬手一指,順著手指的方向,眺望向不遠處,“方才我來時,見那頭來了兩個賣驢的販子。按咱們這兒的規矩,成年驢子價錢九貫起。可若是打小買來,價錢能折一半不止。尤其是年節這會兒,為了攢錢囤貨好過年,驢子的價錢往往更低。娘子若有餘錢,可以到那處看看。家裡有頭驢子,來往總更便利。”
李秀婉還真被他說得有些心動。連日來上縣城的苦頭誰走誰知道。
昨夜裡回去檢查,腳上新起的水泡有仨,頭一日積下的的破了有倆。左右看看,一雙腳走得又紅又腫,沒一處全乎的。
想洗個腳吧,剛一觸及熱水,就疼得她吱哇亂叫。要有驢子,再找木匠打量板車拉著,是不是再要進城,就不用吃這種費腳費力的苦頭了。
謝過店家,李秀婉先回了攤上。姜姀已經在收拾桌椅了。
挑筐裡只餘下最後一個魚簍包,是她打算留下來看樣的。至於說好要給蘭英嬸留的那個,此刻正被客人樂滋滋地提溜了走,哪還有給他們留下的份。
小果興沖沖地跑過來,同她說起方才她秀婉姨姨大顯神通的事兒,說得李秀婉面上紅了又紅:“哪有這麼誇張。”
與哥兒卻對小果說的,表示一萬分的贊同:“娘,你太謙虛了。小果這是實話實說,並沒有一點誇大。”
姜姀原先只曉得李秀婉做飯厲害,沒想到她在辨菜識味上,也有這種超人的能耐。這不跟電視裡做的一樣樣的麼,那種頂級廚神,都有超乎常人的味覺天賦。
本還以為是影視劇裡表現的手法誇張,沒想到在現實生活中,還真給她遇上這種神人了。於是乎內心裡更加覺得,像李秀婉這樣有手藝有天賦的廚子,不該只單單居於山間一角。
她該出去發光發熱才是。
這邊想著,李秀婉卻又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方才我們去湯羹攤子上吃東西,碰上好心店家,說起城街裡頭,有人在賣驢子的事兒。咱們日後再做了新的竹編來賣,不免要在山上和縣城間常常來回。若是有一頭驢子能拉車,能載貨,豈不是能給咱們帶來不小的便利。”
備驢車這事兒,姜姀先前不是沒想過。
只是拒她所知,驢子價錢高昂。就算這一趟,把幾人賣竹編的收賬合在一起,也未必能買上整一頭。
又聽李秀婉道:“店家還說了,他們賣的是小驢。小驢便宜,臨近過年,會比往日裡更便宜。”
姜姀光聽見了“便宜”,“更便宜”。實在好奇這得有多便宜,便想著既然已經收攤,不如就往那頭逛逛。
今日將那些年貨採買好,明日便可以在山上偷閑休息,倒也不需要再往縣城裡奔忙了。
於是笑著應下:“那咱就去瞅瞅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