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咧開缺牙的嘴數了數:“嗯,足數。早晨的時候走得急沒問,小娘子和身邊的幾個看著都眼生,不是咱們村裡人嗎?”
姜姀道:“阿婆,我們都住在大羅山上。”
“山上啊。”老嫗趕緊揮了揮手,“那快走吧。天黑了,山上要不好走了。”
歷經不知多久,一行人終於回到了山腰上。
還如先前一般,挑筐和扁擔都卸在姜姀家的小院裡。有幾個空出來的,便疊放起來。這樣看著,便不覺得院子裡擁擠了。
怕李秀婉準備三家人的飯食會太累,今日大家夥便各吃各的。姜姀給另兩家各分了一些芥菜,趁著最新鮮的時候把它吃完,二十四文銀錢,才給得劃算。
屋子裡,小果累倒在床邊。腦袋一仰,就抱著新枕頭,在床榻上昏睡過去。
宋衍到床邊看了看,小果草鞋都沒脫,就睡得東倒西歪。幫她脫了鞋子,又掖好被角,他緩了口氣,走到姜姀身側,靜等她的吩咐。
姜姀還在掙錢的興頭上,沒覺得太累,只是腹中空空,饑腸轆轆。
在集上時,為招呼來買竹編的客人,她忙得一整天加起來,屁股都沒沾凳子超過一刻鐘。連今日的午食,也是胡亂地塞了兩個餅子。都沒怎麼嚼,喝了兩口水在嘴裡化開,就順進了肚裡。
屋裡點上油燈,她想做點好吃的,犒勞一下今日努力的自己。既要簡單快手,又要營養豐富。想了想,不如做個燙飯吃吧。
宋衍如慣常那般幫她生了火。
灶上的水很快煮開,她舀出來一些在一旁放涼,又將泡好的白米粒兒放進去。
這回她特意多放了些水,這樣等會兒幾人能多分點米湯喝。整日下來,大的小的都喊得口幹舌燥。水壺裡的水老早見了底,又沒處去打,只能忍著幹渴,直到回到家裡。
開水要喝,米湯也要喝,這樣補進去的水分才夠。要不然明早起來,身上肯定會累。
又等了會兒,米粒兒在鍋裡綻開。怕鐵鍋土灶火力太大,要把燙飯煮成米粥,她三兩下切了一截芥菜丁進去,又放了點兒臘肉丁、雞蛋花,又添了些許鹽、糖和老酒,蓋蓋燜煮了一會兒。
很快熱氣騰騰的燙飯出鍋,原本還在床上睡沉的小果,抬起比小狗還靈的鼻子,這裡嗅嗅,那裡聞聞,噌地一下清醒過來:“娘,你又做什麼好吃的了?”
“雜菜燙飯。”姜姀道,“你這就睡醒了?正好趕上了燙飯新鮮出鍋,最熱乎的時候。”
燙飯本身並沒有這種濃香,全靠姜姀點的那幾滴老酒。
姜姀給燙飯盛到海碗裡放涼,宋衍幫著給分到了飯碗裡。
三人在油燈下,稀裡呼嚕地埋頭苦吃,將鹹鹹香香的湯水,都順進了肚子裡。吃過燙飯的陶碗,底下連一點兒米渣、肉渣都沒剩。
宋衍捧了碗筷出去,就用了丁點兒草木灰,便刷洗得幹幹淨淨。
趁他洗碗的工夫,姜姀片刻沒休息,藉著油燈,在桌上盤算起今日的收益。
今日收來的都是銅板,回山時候的重量,大多來源於這。錢袋子老早不夠裝,好在她早有準備,帶了兩口麻袋以備不時之需。此刻嘩啦一下,麻袋裡的所有銅板,都倒在了桌上。
小果哇地一下叫起來:“娘,今日的銅板好多啊,像小山一樣。”
姜姀笑眯了眼,手指桌上的那些銅板:“小果,會數數嗎?”
“能數到十。”小果道,“前陣子宋叔叔教我的。十根手指頭,就數十個數。”
“那你要不要幫幫娘親,將這些銅板,十個十個地壘好。”她揀出十個銅板,豎直向上,壘成了圓桶狀,“像這樣。”
“這簡單。”小果笑了下,“娘,這都不需要用到數數嘞。”
她將銅板壘起,推到姜姀壘好的圓桶旁,眼瞅高度有差,就補上了一顆。不甚確定,又擺開來數了一遍:“娘,這樣沒差。”
姜姀不禁咋舌。這孩子腦瓜子真靈。從前陳家那樣惡劣的環境裡,能長出像小果這般好性子又聰明的孩子,還真是燒了八輩子高香。
而且她想的這個法子,比十個十個挨個數快得多。
於是油燈下的兩人,像搭積木似的,拼出來一樽又一樽等高的銅板塔。都推在一塊,這樣數到最後幾顆剩餘時,一眼就能瞧出堆好的小塔有幾座。
宋衍到灶房裡,放下洗好的碗,甩手過來,正好碰上姜姀算出最後的賬:“咱們今日一共掙得了一貫四百九十五文錢。減去買彩石花費的八十文錢,和十文的稅錢,淨賺一貫四百零五文錢。按咱家抽四成計,今日統共掙得五百六十二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