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將晾衣架挪到院外放著,又怕這些做好的竹編,在露天下放著會被露水打濕,便和姜姀一道,做了幾張葦簾子搭在上面。
看著院子裡滿滿當當都是自己的成果,姜姀欣慰得不行。算了算,要賣得順利,這些竹編能賣出去大約五貫餘錢。自家拿四成,那就是兩貫出頭。
這樣一算,合上先前存下來的那些銀錢,買棉花、布匹,還有囤糧食、買醬缸,應該綽綽有餘。
沈獵戶在溪邊洗完手,從院牆外走進來:“明日進城,得比往日起得更早。到時路上怕是人擠人,走得指定沒有先前快。況且咱們是去做營生的。要搶上一個好攤位,三更天起身最是保險。今晚上都早點睡,朝食也不用準備了。等我回去,喊你阿嬸烙幾個餅子,咱們帶在路上吃。”
姜姀一眼掃過滿地的挑筐:“那阿叔您回去也多歇歇。我瞧您分的幾個擔子,似乎都不一樣重。怕是最重的那對,是給您自個兒留的吧。”
“就屬你眼尖。”沈獵戶笑,“那我就先走了。宋郎君……”
宋衍從牆外探進頭來:“阿叔您喚我。”
“方才的話都聽見了吧。我特意給你留了個次重的擔子,你這回可得好好挑,不能再像上回那樣拖後腿了。”
宋衍面露尷尬,幹幹笑了笑:“不能,指定不能。”
沈獵戶走後,姜姀如慣常那般揭開醬油缸蓋,給醬油放到太陽底下曬曬。
宋衍便在院子的挑筐縫縫間一圈圈地走。這個摸摸,那個挪挪,非要從一群挑筐裡,尋著最輕的那一對給她留著。
“噯。”他小聲嘆了口氣,“怎麼覺著都這麼沉呢。阿姀,你明日能挑得嗎?”
“怎麼不行。”姜姀舀起一瓢醬油,拉得老高,又嘩嘩倒下,“你還記得嗎,當初你腿腳不行,家裡的重活累活,可都是我一個人在幹。那會兒什麼都能做,總不能日子久了,反倒嬌弱起來了罷。”
“我不是這個意思。”宋衍忙擺手,一扭頭,終於揀著一對看起來比較輕的,蹲下身試了試,“我只是不想你太累。哎喲,好沉。”
他將挑筐放回地上,俯身從扁擔下頭鑽了出來:“我挑著都覺著有些吃力。”
“你就安心吧。”姜姀將缸蓋放回去,起身道,“今日就別白浪費力氣了。明日到了那種火燒屁股的時候,你信不信,就算挑不動,咬咬牙,也能跑得飛快。”
宋衍好似得了什麼啟發。看了一眼天,又看向自己落下來的那處懸崖,再看向修補好的屋頂,自家的院牆和雞圈,還有院子裡這些日子,一點點添起來的種種。
心中油然生出一絲異樣,但他沒說,只扯了些別的:“阿姀,我想吃你做的魚。”
姜姀笑:“怎麼好端端的,突然想吃魚了?昨日那螃蟹沒吃夠啊,吃過了山珍海味,還能吃得進家常菜麼。”
宋衍笑笑沒說話。
“那行吧。”姜姀轉身揣上魚簍,“等我把魚簍下下去,再去跟秀婉姐說說。咱們今日就不去她那兒吃了,讓她不用準備太多菜。”
“我去吧。”宋衍三兩步走出門外,別過臉,生怕讓姜姀看去自己面上的惆悵,“可能沒那麼快回來,還想和貴生哥一起,帶小果、與哥兒還有霜霜玩會兒。”
“好。”
姜姀覺得他今日有些古怪,又說不出古怪在那兒。
不管了,還是下魚簍要緊。
看看溪裡,許是這陣子雨水實在少,溪水跟著都淺下去一截。
再仔細一瞅,又覺得不對。並非溪水的緣故,而是她家門前,靠土坡這邊的溪床,不知何時被人墊高了一截。
姜姀笑笑,都是有心人吶。
原先那樣的距離,大人一腳越過,穿行倒是無礙,就是孩子不方便。現在這般,孩子們也可以在溪兩側自由往來了。也沒必要像先前那樣,擔心踩空滑倒的問題。
這一看,就是李貴生的手筆。
她找了段水深處,將魚簍放進水裡。又見宋衍帶著李貴生還有幾個孩子,一齊往青磚石的屋子後頭走去。
兩人勾肩搭背,不知在嘀咕什麼。再看孩子們,倒是自得其樂,三個人連跑帶跳,玩得起勁。
只這一瞬,姜姀終於覺察到了哪兒不對勁。這哪裡是帶孩子玩,分明是在偷摸商量事情。
看來不僅大集將至。離別的日子,也終於要來了。
三更天,沈獵戶準時叫早。
姜姀伸了個懶腰起床,又將睡得迷迷瞪瞪的小果從床上拖起來,穿衣、穿鞋、洗臉一氣呵成。
昨夜裡為著上大集這事,這孩子興奮得不肯睡覺。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了許久,終於在夜半時分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