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摸不著頭腦,卻如實回答:“你看我像是從小老實的人麼。我小時候吃的棍棒比我吃的米飯都多,但沒用,越大越皮。”
聽他這麼說,姜姀又覺得小時候捱揍是件尋常的事。也是,誰小時候不捱揍呢。只是畫面裡的自己被揍得有點過。
誰家大小孩是揪著小辮拎起來打的啊,怕不是要把人的頭皮給掀咯。
於是又問:“那你被打的時候,會被揪頭發嗎?”
宋衍訥訥地看她一眼:“我小時候頭發少,到八歲以前都稀稀拉拉沒長出幾根。誰敢揪啊,一揪就斷。”
姜姀被他逗笑。怎麼自己說來這麼沉重的話題,到他嘴裡就輕輕鬆鬆呢。沉默了半晌,宋衍遞過話頭來:“阿姀,小時候有人打你,還揪著你頭發打?”
猶豫了一下,姜姀輕“嗯”一聲。
“那我覺得,是那人的問題。”宋衍道,“小孩子頭發大多細軟,哪個大人不長眼,能幹出這種事啊。”
他說得沒心沒肺,聽得姜姀好一陣蹙眉:“是我娘。”
“……”
宋衍頓時覺得自己說錯了話。想想又不對,誰家當孃的捨得這樣打孩子。這根本就不是教訓,是虐待。
“別想啦。你現在不是好好的麼。”他不好直接指摘她娘親什麼。好歹也是十月懷胎把她生下來的,有些話她這個做孩子的能說。他作為外人,倒不好多做評價。
想著想著,又在心裡給自己糾正了一番。只是暫時的外人。但畢竟的確不清楚她們母女之間存在什麼嫌隙,便還是隻說說鼓勵的話就好。
姜姀低下頭,面上晦暗一片。宋衍說得沒錯,日子是往前走的。總不能因為突然想起的冰山一角就讓自己變得沮喪罷。
只要此刻,這個瞬間,她是幸福快樂的就好。沒必要為從前的事情煩憂。
時光隨水逐流,奔流向前,不複回頭。她只想好好在山裡過她的小日子,如此就足矣。
正想著,草屋到了。
沈獵戶指了個位置,讓宋衍把竹子卸在那處。
竹子乒鈴哐啷落到地上。
蘭英嬸聽見聲音走出來:“砍了這麼多吶,都累了罷。今晚要不在我家吃。我剛才搓了幾個鹹菜餅,剛上鍋煎,可好吃嘞。”
姜姀推說不用:“小果還在家裡看家,我們得回去。要不然一會兒這個小毛頭要不高興了。”
“那就再等等,等我這餅子煎完帶點回去。”蘭英嬸執著得很,“我這煎得多嘞,一頓吃不完放著明天要不好吃了。咱不能浪費糧食啊。”
被她說得沒法,姜姀只好坐下來等等。
過了會兒,蘭英嬸從屋裡捧出來三個熱乎乎的餅子,燙得在手裡不住地翻:“趁熱乎,你倆趕緊先嘗嘗。這是我自家醃的菜,比上回給你倆捎去的那醬菜還酸還好吃嘞。”
三個餅子都用油紙包了,姜姀伸手接過,捧在手裡直燙心窩子。
蘭英嬸笑道:“你倆路上就把餅子吃了,可得好好嘗嘗我的手藝。”
“總吃您的拿您的,我這都不好意思嘞。”她把鹹菜餅推給宋衍一個,又揣了一個進懷裡。
蘭英嬸輕搡她一把:“好了。別說這種客套話了,快回罷。”
兩個緊趕慢趕地下山,生怕天冷餅子要涼。
等把鹹菜餅送到小果那兒時,姜姀自己手裡的已經吃了大半。三個人並排坐在門檻上吃餅。
“娘,真好吃。”
姜姀護得仔細,給餅子藏在了衣裳的最深處。路途又不遠,這會兒吃起來還是又熱又香。
煎的菜餅子和灶膛裡烤出來的不同,得捨得放油才能煎出這種外焦裡嫩的,因此一口咬下去吱吱冒油。
餅餡兒裡頭的鹹菜拌了幹豆腐絲炒過,咬下來一口,扯出來好大一串幹絲。
張大嘴巴將這一大口都包住,小果腮幫子吃得鼓囊,咀嚼得很是起勁。眨眼一個餅子吃完,她打了個飽嗝:“娘,這麼大個餅子吃下去,晡食都省了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