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要小瞧山林裡動物的求生欲。”沈獵戶撒腿追上去,“別說了,快追吧。他這個樣子,跑不了多遠的。”
這話聽著相當耳熟。
姜姀想起,當初追狍子的時候他也是這麼說的,結果那狍子硬生生跑出了二裡地。
心想著這一頭受了重傷,肯定不會像先前的狍子那樣步伐矯健。姜姀追上去,跑得比沈獵戶還快。兩個人不敢離得太近,始終與那頭發瘋的野羊保持數米的距離。
令人沒想到的是,野羊越跑越快,四個蹄子跟點了火似的掃出了殘影。
姜姀一邊跑一邊大叫:“阿叔——您以後不要說這話了。您越說,它跑得越帶勁,這哪兒追得上啊。”
身後的沈獵戶“哎喲”了一聲,想來是知道自己又判斷錯誤了。
姜姀沒空回頭,暗暗笑了笑,生怕腦袋一折回去就把野羊跟丟。她腳下沒停,又追出去老遠。直至追到霧林裡,那野羊忽地腳下一軟,之後才徑直倒地。
起初野羊還有呼吸。
姜姀站在原地,雙眼直勾勾地看向躺倒在地上,身嵌四根竹箭的野羊。
怕它又像方才那樣突然起身,她停在不遠處觀察了一會兒。直到它的身體不再起伏後,才舉著虎叉靠近。
為防萬一,在它的肚子上補了一刀,而後扭過頭去:“阿叔,我做得不……”
聲音戛然而止,姜姀眉頭一皺。
沈獵戶不在。
來路被大霧席捲,能見範圍不過幾米。目之所及處,空蕩蕩的沒半點人影。心下陡然一驚,姜姀沿著來路走回去一小段:“阿叔,你人呢。”
依舊沒見著他人。姜姀有些心慌,站在原地緩了緩神,而後折回到野羊身側站定。
事實擺在眼前。她和沈獵戶走散了,甚至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和他分開的。
心髒在胸腔裡跳得劇烈,她捂住自己的胸口。
她知道在這種地方和人走散的危險,尤其身邊還躺著個剛咽氣的野羊。這一路過來,野羊身上流了不少血。萬一把那些吃肉的引過來可就大事不妙。
要走麼。
姜姀試著拽了把野羊。
這頭野羊體型不小,毛估估一百斤打底,以她一人之力壓根拖不動。但若是貿然放棄,顯然也不明智。
因為她不能保證,不帶著野羊就能找到回去的路。
大霧升起後,四面八方霧濛濛的一片,怎麼瞧都是一個樣。看不見太陽,她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這種情況下,她也像一隻被戳瞎了眼的野羊。若是撒蹄子瘋跑,只會讓自己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
猶豫過後,她爬到了樹上。此刻的她無比慶幸自己還會爬樹。
如果真有食肉動物過來,她在樹上也安全。萬一真倒大黴,碰上了會爬樹的黑瞎子,那隻能說她命該如此。
當然,人在被動的處境下,不該做太多消極假設。這不是什麼都沒碰上,就開始自己嚇自己了麼。反正身上帶著的水和食物還有,大不了在這兒等等。
回想了一下,她說第一句話時沈獵戶還在。就證明他倆就算走散,也沒有隔得那麼遠。
耐心些,她在心裡勸說自己,指不定過會兒沈獵戶就找來了呢。反正她在樹上,已經盡可能地規避掉了許多風險。
林子裡漸漸冷起來。她身上剛出了許多汗。現在汗涼下來,被風一吹,惹得她打了個寒噤。
喝了兩口水,姜姀拿出方才沒來得及吃的糙餅,送進嘴裡嚼了又嚼。
在這種生死不明的情況下吃東西,還真是味如嚼蠟。口腔裡幹澀得阻力重重,便是邊吃邊配水,也很難將糙餅嚥下。
但她知道,越是這種時候,就越需要保持體力。再食不下咽,也得硬著頭皮吃。
吃了半個糙餅,她把剩下的另外半個,用油紙紮好,重新揣進懷裡。整個人靜下來後,身上有些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