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還沒說呢。你這急匆匆地來,是有什麼事嗎?”
“先前在白水村,包圓了咱家元寶藍的裡正娘子差人上來了。說想再做六十六個竹燈籠,給人家辦喜做人情用。約定的期限是後天中午,滿打滿算也就剩二十四個時辰。我原本還想找您一道做呢,現在看來是不行了。”
蘭英嬸的拳頭憤憤地攥了下:“都怪我,毛手毛腳這樣不小心。那你怎麼辦啊,你一個人吃得消嗎?”
“吃不消也得吃。”姜姀道,“人家一個竹燈籠給十文錢,就算不吃不睡,我也得按時把東西做出來。不然收了人家定金,砸了自己的口碑可不好。到時村子裡口傳口,咱們接下來的營生就做不出去了”
“那你把東西都拿下去。到時你沈叔回來我跟他說說,讓他下去幫你砍竹子,這樣也好省下些時間。”
“那就麻煩您了。我就先回去了。這頭一批竹子,還得我自個兒來備。”
姜姀走到門外,狠喘了口氣。這可如何是好啊。
要真能不吃不睡能做完也好說。可人的手啊腦子啊,總不可能一直那麼靈光,總歸會有效率高低的時候。
老天爺賞了她一個棗子,又給了她一個巴掌。
她定了定神。不行,不能這樣慌亂。接下來的事兒可都得靠她自己,得支稜起來。
來到竹林裡,姜姀先踩了個點。在年齡合適的竹子上都畫了一個三角形標記,這樣就不用砍一根找一根,最大程度上節約了時間。
準備完今日大約要用的量後,她用藤條將竹子捆了一路拖回來。這回她沒有分批次運,以至於費了老大勁才將那些竹子連拖帶拽到屋前。
腦子裡唰的一下,她忽然想到了什麼。家裡不是還有個人麼,那可是她專程聘來的勞工啊。
她可以先劈好竹篾,到時讓宋衍幫著給那些篾條過劍門。畢竟過劍門這一步學會了就沒什麼難度,像他這樣完全沒接觸過竹編的人,也只要有手就能做好。
光是給這些竹子批次刮青就費去了她好大工夫。她稍稍歇了會兒開始劈篾。
宋衍此時剛給燻棚裡塞完柏樹枝。拍掉手上的灰後,拄著柺杖來到姜姀身側。
姜姀頗有些焦頭爛額。她咬咬牙沉住性子,耐心地幫竹子褪去上頭的青皮。等青皮都颳去後,她劈了幾個篾條,教宋衍如何正確使用劍門刀。
這一步多了個人,效率明顯高不少。可即便這樣,還是花去了一個多時辰才將今日要用的篾條準備好。
山道上又有人聲,但這次來的沒有先前的多。其中一位嘴上罵罵咧咧的:“這位竹編娘子住的什麼鬼地方。好好一人不在村子裡住著,偏要住在這荒山野嶺,還要咱費這麼些工夫給她送東西,真是好大的面子。要不是東家答應了今日工錢翻倍,我才不來。”
姜姀聞聲抬起頭來。來人的聲音,有些熟悉,似乎先前在哪兒聽過。
倒是坡上正玩的小果率先瞅見了人臉,三步並作兩步飛也似地跑到他娘親身側:“娘,是二伯。二伯來了。”
姜姀站起身,推了一把宋衍讓他先進屋,而後順著小果的視線往那頭瞧去。
只見陳二郎身上扛著一隻大麻袋,偏過頭,一邊走一邊和身旁的男人交流。另外一人手裡捧著一卷紅砂紙,時不時地應和他兩句,還囑咐他道:“到了人家的地盤就別說這種話了。一會兒給那位娘子聽去要不高興的。”
陳二郎切了一聲:“有什麼,我偏要說。他既拿了錢,總不能因為我說兩句不痛不癢的就不幹了罷。”
姜姀的確幹不出這種事,但嗆他兩句還是可以的:“我以為翠瑩娘子說的人是誰呢。原來是你啊。”
愣了小半晌,陳二郎才反應過來有人在和他說話。怎麼覺得這聲音聽著這麼耳熟呢,難不成這位竹編娘子竟然是他的舊相識。
面上剛扯開笑,姜姀倏地閃到了他的視野裡。那還沒來得及完全展開的笑容在他臉上戛然而止。
他一時間甚至忘了把臉上的笑意收回來,面頰上的兩塊笑肌僵硬地頓住。這張臉太熟悉了,可不就是那個在家裡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老三媳婦麼。
“怎麼是你?”
姜姀笑笑:“怎麼不能是我。許久不見了陳家老二。有勞你替我跑這一趟。你東家叫你送給我的東西,就都擱在這兒罷。”
她知道陳二郎在白水村做工,卻不想恰巧是在張裡正家,又好巧不巧地讓他趕上了這趟。
兩個人就在山腰上這樣猝不及防地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