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著其他舊衣的樣式,她在脖頸處折出一對衣襟,又在腰間做了個收口。這樣整個衣裳雖然偏大,但板型瞧著會更別致些。
快收尾時,她喊來小果先試試。衣服整體微微偏大,因為裡頭塞了芒草花的緣故,穿起來看著略有些臃腫。
小小的人兒被襯託得可愛了。她捨不得將衣服脫下來,穿在身上好一陣,才終於肯讓她娘親把收尾工作做完。
這件衣服完工後,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宋衍的那件。姜姀把小果暫時趕出屋子,沖著灶房喊了一句:“宋郎君,可以脫衣裳了。”
她將葦簾子掛在灶房門邊替他遮掩。
宋衍脫下衣裳隔簾遞給她,身上一涼,面上卻滾燙。
“外頭燒好了熱水。你要是不介意我在這兒的話,可以在裡頭洗澡。我去幫你把水端進來。”
過了這麼些日子,他腿上的皮外傷應該已經痊癒了。雖然骨頭可能還沒大好,但沖澡應該不成問題。
宋衍小聲地嘆了口氣,怎麼可能不介意。兩人間只用簾子做了個分隔。這簾子看起來還不大密實,透過中間的孔隙,他甚至能看見窗子上投下的光。
沖澡這事兒他幹不出來。總覺得外頭有個人,他自己在這裡噼裡啪啦的洗不痛快。但擦個身還是可以的。
裡頭有灶臺,他可以丟了柺杖挨在灶臺上保持平衡。俯身彎腰都已經沒什麼問題了,是可以支撐著自己簡單洗洗。
於是應道:“好,那你幫幫我罷。”
姜姀的記憶飛快地閃回。上一次他說“幫幫我”是幫他擦身那會兒。這一次又是這種場合,怎麼每次都和身體脫不了幹系。
想什麼呢大黃丫頭。她揮揮手將自己腦子裡詭異的想法打散。畢竟他這陣子除了腿腳不便,其他和常人基本上無異,完全沒有再依賴她幫忙的理由,應該只是叫她端水罷。
幫他把熱水端進來,姜姀撩開葦簾子一角推進去。宋衍的聲音從簾子後頭傳來:“阿姀我夠不著,你再推過來些。”
灶房統共就那麼大,長手長腳的按說不可能夠不著啊。她閉著眼,這回不用手,而是用腳將陶盆朝著灶臺的方向踹了一過去。
裡頭的水晃蕩了一下灑出來不少。簾子後頭的宋衍險些被陶盆撞到,驚得跳了下腳。
這是他這陣子以來第二回做這樣大幅度的動作。意外的是,受到震蕩的那條傷腿並沒有想象中那般疼,卻也沒有完全不疼。
他小時候斷過腿,知道腿折的康複時間遠不止這點,心中納悶了一陣,沒來得及多想,就被姜姀的聲音打斷了思路。
“宋郎君能夠著嗎?”
俯下身,宋衍用那條傷腿微微借力,將地上裝了水的陶盆捧到灶臺上,在不傾倒的前提下盡可能離燃燒的灶坑遠些。
“能,但是裡頭沒有肥皂,也沒有帕巾。”
他說的帕巾就是這陣子總拿來擦身用的麻袋,還是先前用的那一口。只是一直延續著從小到大的叫法,再加上他心底裡總覺得用麻袋洗澡很奇怪,還是稱呼帕巾合適,要不他也喊不出口。
姜姀同樣把這兩個他需要的東西推進去:“差不多了罷。你小心些,不要摔倒了。要有什麼問題隨時喊我。”
宋衍輕嗯了一聲:“你自個兒忙罷,不用管我。”
重新坐回到石頭上,姜姀繼續縫她的冬衣。宋衍穿的還是當初借下來的沈獵戶的舊衣,袖口衣擺處都有破口。另外常摩擦到的手肘部位也只剩薄薄一層麻絲,看起來隨時要穿孔。
趁幫他塞芒草花的工夫,姜姀很順手地把那些個破口的地方都封起來。實在補不上的就拆下來一小塊碎布頭在那處打上補丁。
整一趟下來,衣服上的布丁就打了七八處。以至於耽擱了些時間,等到裡頭那位擦完了身,她這裡還差一點收尾。
“我這兒好了。你那衣裳縫得怎麼樣了?”
“還差點兒。”姜姀說道,“你把身上擦幹後在灶坑那處烤著,再等我一會兒。”
爽快地應了聲好,宋衍在灶房裡頭打量起了自己的身體,就如昨日的姜姀一樣。之前在家被老將軍鞭策著,他每日一早都得起來練武。
能耐是不怎麼樣,打誰都打不過,卻日積月累也練出一身堅實的體格來。
這次倒真是託他阿爺的福。要沒這具強壯的身體,經過這種磨難能不能活下來還真難說。
即便是傷著,他恢複得也比常人快。只是這陣子沒繼續操練,身上看著比過去消瘦了一些。
抬頭望著葦簾,他試圖透過上頭微小的孔隙偷窺姜姀一眼。
可惜他這頭火光水汽都太盛,外面關著窗又關著門,雖有光卻昏暗,怎麼瞧都瞧不真切。
他費勁地上下巴望,都沒能看清姜姀的動作。
反倒因為自己偷窺得過分專注,沒留意到,她的腳步聲逼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