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餅剛出爐還脆著。姜姀把面上的灰拍了,露出略有些焦黃的餅皮。兩人正好沒吃朝食,就一人捧著一個坐在門檻上啃。
見沈獵戶挑著扁擔從坡上下來,姜姀三兩口把餅子塞進嘴裡,起身忙迎上去。
“沈叔,您吃過了嗎?”
沈獵戶把扁擔從肩上卸下來,推卻了她幫忙的好意:“吃過了。不用不用,才這點重,我一個人可以。”
門檻上,沉浸式吃飯的小果吃得滿身碎餅渣,用手撚了,連一點點的餅沫子都送進嘴裡:“沈阿公,娘做了餅子給我們當幹糧。咱們一會兒餓了也吃這個。”
“是麼,你阿孃手巧著嘞。分阿公嘗嘗。”
她從剩下的半個餅子裡折出一塊,送進沈獵戶口中:“怎麼樣,好吃嗎?”
“好吃。”沈獵戶道,“就是幹巴了點,沒什麼油水。”
“見笑,家裡沒有油。”
“也沒有像阿公家裡那樣的大鐵鍋。”小果添上一句,被姜姀捂住嘴。
沈獵戶冷看她一眼:“那還說什麼五五分。都窮成這樣了,還想著別人呢。”
“今日要是能把這些個挑下去的都賣了,就算五五分,錢也不少嘞。到時買肉買油買糧食,鐵定買得齊齊的。”見沈獵戶面上表情依舊難看,她補了句,“陶釜做飯也挺好,燉煮些尋常的食材完全夠。小果腸胃不好,大油大葷吃多了也不合適。這些我心裡有數呢。”
沈獵戶沒多辯駁,見小果把糜餅吃完,又重新把扁擔挑起來:“走吧。”
小果用樹葉揣好剩下的三個糜餅。姜姀揹著背簍,兩大一小並肩向山下走去。
算算日子,今日恰巧是休沐日。那些個趕著做工上早市的村民往往會偷個閑。等走到山下,差不多正趕上他們起床。姜姀穿來以前,原身鮮少出門,一路過來幾乎沒碰上幾個相熟的。反倒沈獵戶,挑著擔走在下山路上,時不時就有人同他打招呼。
“沈叔是本地人?”
沈獵戶道:“不是,我是從鄰村搬到山裡的。只是你蘭英嬸先前做的竹編都是我挑去賣的,還有那些獵來的雞啊兔啊,自己吃不完的,都得背下來賣。一來二去,在村裡就混了個臉熟。”
姜姀忽然想到什麼:“小果,你會不會想家裡的哥哥們。我記得你三哥從前待你挺好,你要是想他的話,要不要回去看看。”
“不要。”小果賭氣地扭過頭,“二伯孃不讓我和三哥玩,我要是回去,二伯孃會罵我的。”
“怕什麼。”沈獵戶道,“反正咱們一路走下來,肯定會經過你住的那裡。你要想去串個門,阿公往你身邊一站,看誰敢欺負你。”
“那也不要。”小果道,“阿奶也兇著。我要去了,會連累我娘也挨罵的。”
沈獵戶還想說點什麼,看姜姀直搖頭,只好住嘴。
“那行,小果不想去咱就不去。我記得你不是跟王嬸家的大妞妹妹玩得好嗎,要不咱抽空看看她去?”
小果的眼睛亮起來,臉上登時笑開了花:“我也想大妞了。她家就在前頭呢,這裡我認路。”
小孩子一蹦一跳地往前跑,兩個大人被扁擔拖住腳,在後頭慢慢地跟。
白澱村沿河坐落,貫穿東西。和大羅山的接壤處位於村東頭,第一間有人居住的屋子就在山腳下。但村東頭住的人少,稀稀拉拉的,走出一裡地都見不到兩間屋子。
沒把力氣費在路上。姜姀想著,等走到人群密集點的地方再開始吆喝,也好把人盡可能地都吸引到一處。
直到視線裡的房子漸多,姜姀清了清嗓子,把雙手攏成喇叭狀開始吆喝:“賣竹簸箕,竹背簍,竹筐咯,結實耐用買一個省三年,能曬穀子又能裝孩子,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咯。”
沈獵戶被喊得面上失了色,顯然沒料到姜姀會突然來上這麼一出。他沉默慣了,人前向來話少,也就在山裡的時候會敞開了和兩個小的多說兩句。
知道姜姀此番吆喝下來會吸引不少人的目光,對於他們賣東西是好,可總有些拉不下臉來。
見他嘴角直抽抽,姜姀以為是嫌她喊得不夠熱鬧。吆喝的段子是有點長,而且不夠朗朗上口,聽起來也不押韻,於是虛心請教道:“沈叔,您平日裡都怎麼喊的?我沒什麼做營生的經驗,您教教我唄。”
“不喊。”沈獵戶道,“走到一戶人家跟前,敲敲門,有需要的自然會出來看看。”
“那賣得可慢嘞,還是吆喝吆喝省事。而且您這樣,會讓其他人覺得咱們的東西像是送上門著急賣的,還方便了人家砍價哩。您要不學我這般喊喊,您嗓門亮,保準比我喊的穿透力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