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蕤能做的只有為她披上披風,陪她站在窗下。
有時雲蕤會想,要是蓮可在,她肯定能知道娘娘在想什麼。
雲蕤很慶幸蓮可並不是真正背叛娘娘,但她洩密給莊妃也算背主,齊鄖沒饒過她,送進浣衣局,姜悅容不曾求情。
她的原話,蓮可有隱情,但陷她以危險是事實,總得有些懲罰。
姜悅容再次驚醒,滿頭冷寒,坐起身輕輕喘氣,雲蕤揉眼撩開絲質床幔,“娘娘,奴去點一盞安神香吧?您日日如此,身體遲早要出問題啊!”
白蕤撐不起事,進不了內寢侍奉,這些時日都是雲蕤同粟筱連軸轉,眼瞅著他們兩個最近也消瘦不少。
姜悅容抹了一手油膩,長長撥出一口濁氣,“蓮可最近是在浣衣局?”
雲蕤一面點燈一面欣喜,“娘娘要去給蓮可求情,接她回來了?”
今夜烏雲遮月,悶熱非常,眼看將要雨水傾盆。姜悅容推開窗透氣,她今夜睡不著了,坐在小案邊喝茶等雨,聽她問,鮮有興趣的問:“你不是一直看不慣蓮可,日日與她拌嘴,怎麼今兒轉性了?”
雲蕤站在她身後,雖說悶熱,卻只初春,還是寒涼,找來外披給她披上,扭扭捏捏道:“那不是……那不是一直以為她在為大小姐做事,想要害您嘛……現在她改邪歸正……奴還是挺掛心她……”
浣衣局是什麼地方?苦吏待幾月都要廢的地方。整個皇宮的衣物、絲質用品都歸浣衣局,現下天還冷著,水冰,指不定幾日就要凍出凍瘡來。
蓮可說不上細皮嫩肉,但在娘娘身邊也幾乎沒有幹過什麼粗活,此去定要受苦。
雲蕤聽說,浣衣局每月都要死十幾人,都是累死的,她擔心蓮可受不住。
這段時日,沒人與她吵吵鬧鬧,雲蕤還真有些不習慣。
後半夜雨水恰時而至,姜悅容聆聽雨聲,雲蕤站著都要睡著的時候,聽到她輕輕柔柔的聲音,“明兒我們去浣衣局。”
浣衣局是腌臢地,沒有貴人願意來這,也無心管這,只要沒有吩咐,浣衣局管事便是這裡的天。
這裡的人,要打要罵,要賞要罰,全看管事心情,又或誰願意把她‘伺候’高興。
為了自己能好過一些,許多人都會把自己一個月少得可憐的月奉上供給管事,以免和每月被苛責累死的人一樣,死得悄無聲息。
蓮可進來,姜悅容有令人來浣衣局吩咐過管事,要待她好一些。
開始還好,管事還能記得住,後來那位靈妃娘娘久久不曾看望蓮可,管事只認為她已經被拋棄,蓮可又硬氣死活不願意花點小錢給她上供,管事本性暴露,將最苦最累的活計交給蓮可。
雲蕤天一亮便病倒了,陪著她整夜整夜不得安睡,姜悅容也有愧疚,便讓粟筱同她來。
姜悅容搭著粟筱的手進浣衣局,腌臢地的氣味刺鼻,粟筱小心看她,姜悅容面不改色沒有一點嫌惡,穩步避開浣洗衣盆,進到堆滿同一色衣裳的地方,遠遠聽到管事刺耳的聲音。
“快幹!手怎麼那麼慢!”
“這麼洗得洗到什麼時候!”
“還看?還看!”
“還瞪我,想死是吧!”
“蓮可,你背主,沒有哪位主子還會想起你這樣的人!”
蓮可雙手已經洗爛了,浸入水中就是刺骨的疼,每次放慢速度,管事的鞭子就會不遺餘力賞下,一鞭又一鞭,不多時背後也是血肉模糊。
管事也是個不當人的人,把人打趴下,最多允許人休息一日,隔天繼續。旁人傷口結痂才繼續鞭打,惹著她的人如蓮可這般的,都不必等傷口結痂,就又落下新傷。
管事篤定她不會被救出去,反正是個無用的硬骨頭,早死也好,就算被人問起來,就說受不得苦,累死了,她料想這浣衣局的人沒人敢多嘴多舌。
姜悅容將才見到這場景,立時冷了臉,粟筱咳嗽一聲,管事的見著雍容華貴的主子,再看手中的鞭子,慘白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