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腳跨過門檻進院,毓太妃所在西偏殿宮人進出來往,聽見聲響齊鄖從裡面走出,和善的笑意遍佈臉上,她瞧著覺出由內而外的寒涼。
他的笑不及眼底。
齊鄖如此,陳王也是如此。
“臣弟參見皇兄。”陳王抱拳見禮,看似恭敬,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中擠出,話語裡多是傲氣。
齊鄖與她說過的絲絲縷縷中,陳王被先帝護著,應當沒少被灌輸皇位一定是他的理念。如果不是齊鄖為自己謀奪,皇位本該是他的,為此他看不上得位不正的齊鄖。
不過他忘了,齊鄖為皇後所出,得封儲君,位居東宮,繼位名正言順。
兄弟之間氛圍劍拔弩張,頗有下一刻就要拿出防身東西鬥個你死我的氣勢。
姜悅容安靜立在廊下,秦氏本要迎她進去,見她如此,陪著她等候,畢竟太後所叫之人並非靈貴嬪一人。
齊鄖率先走出難以言說的氣氛,以兄長的身份拍拍陳王肩側,“好了,知道你見母心切,快進去吧。不過朕聽太醫診斷,太妃似乎為‘中風’,往後不能言說、手亦不能動。”
陳王瞳孔微縮,不敢置信,“母妃想來注重養生,無人刺激,何故會中風!”
無人刺激——
他的矛頭立時指向齊鄖,“陛下,方才你進去對臣弟母妃說了什麼!”
齊鄖站立在臺階之上,居高臨下 ,帝王的威懾蔓延,他不否認也不承認,“太妃病重,朕作為父皇子嗣,有替他探望妃妾的職責。既是探望,朕總要開口慰問幾句。”
陳王自以為他能挑釁到他,讓他不顧世俗與父皇的旨意對自己出手,卻是先讓他將自己弄得心神不穩。
冷哼一聲,陳王甩袖離去,去看他不能言不能動的母妃。
齊鄖視線轉向溫婉候在廊下的人,眸中凝結的寒冰寸寸碎裂,由溫柔取代。他闊步走到她身邊,熟稔握住她的手,卻見她手稀稀疏疏動著,他伸出手的同一時刻,高舉出來,笑意盈盈。
“陛下,要吃嗎?”
白日裡沒出這麼多事,他忙得不見蹤影,她閑得發慌,趕走小廚房的廚師,自己找來面團揉進荔枝果幹,做了白荔糕,味道還不錯。
原先是要留著等他明天去她那兒再讓他嘗嘗,今夜被宣來,想著齊鄖也會來,用油紙包了兩份過來,太後的那一份交由秦氏送了進去,他的她想親自給他。
兩人親暱地相處,渾然不覺理應進入內寢看望母親的陳王倚在門外,靜靜不知看了多久,眸光晦暗不明。
後半夜姜悅容苦命地陪著皇帝母子下棋,她琴棋書畫唯棋最差,難以看懂,小雞啄米似的倚在皇帝身邊,齊鄖時不時為她扶一下腦袋。
太後落下一子,聽著隔壁殿內截然無力的嘶吼,惋惜搖頭,“她也可憐,謀奪半生至今沒得到一點好。”
齊鄖不語,倒是昏昏欲睡的姜悅容半睜眸子,“娘娘……”
“嗯?又忘啦?”
姜悅容立馬改口,“母後,只是您和陛下心善,能留他們母子至今,當初的贏家若是他們,您和陛下早已魂歸雲外了。”
她說的話奉承之意有,實話也佔其中。
太後明白她話中意,可憐他人,可憐會置他們於死地的人,只是為自己徒增禍患。
齊鄖反手默了默她華潤的小臉,“先睡會兒,隔壁要折騰到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