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月一直覺得主子把自己的身份放得太低了,總在預估不好的事。剛進宮怕自己在女人的爭鬥裡遲早要死;懷上孩子,怕保不住孩子,怕就算保住了也怕生産一屍兩命;現在又怕自己活不下去孩子沒人管。
照月陪伴她最久,蕭充媛怎麼能看不出她心中所想,無所謂笑笑:“就當我杞人憂天,但總要早做打算。況且我都把心剖給她看了,她總會留幾分情面,護著我們母子一點。”
蕭充媛一番話,讓姜悅容總是心中不安,叫來為蕭充媛看診的太醫、正胎位的阮席詢問,確定她無大礙才放下心。
既然身體沒有問題,蕭充媛為何要對她說上那一番話?
意境實在不好,萬一一語成讖……
所謂一場秋雨一場寒,天一日一日涼下來,還不到燒地龍的日子,雲蕤和景憂在門外燒炭火。
近來因她‘失寵’,皇上離開前也沒對她有個好臉色,宮裡便是擺在明面上的剋扣。
宮裡十二位宮人,如今被各宮借去,只留得總在近前服侍的這幾個。
“全是白眼狼,娘娘沒少他們吃沒少他們穿,平日裡獎賞娘娘也給得比其他宮裡多,人家喊著去就去了。你看,我沒說錯吧,到了冬日,用碳定要被剋扣,這都什麼東西,也給我們娘娘用。”
雲蕤奮力戳燒起濃煙的劣碳,嗆得人眼淚直出,便是如此,嘴上也不饒人。
“姑奶奶哎,您可小聲些,給娘娘聽了,又要罰你識字寫讀。”
他們為奴為僕,沒有自幼讀書習字的命,到了如今的年歲來學,認讀還好,寫字卻是最痛苦的事。從頭開始,一撇一捺的學,組合起來七歪八扭,難看得緊。
看自己辛苦半天寫出來的字醜的人神共憤,實在也是一種折磨。
果然,聽了景憂的話,雲蕤小心透過窗戶聽裡頭的動靜,什麼都聽不到,想來娘娘受那九靈散的作用,又睡著了。
雲蕤嘟嘴道:“娘娘要罰就罰,再不濟,再不濟不還有你幫我?反正我憋不住,非得要罵死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哼,等皇上回來,有得他們受的。”
皇上離宮前,娘娘去了哪裡,他們這幾個備受信任的都知道。雲蕤遲鈍且傻了一點,但也能明白過來,現在的一切只是娘娘故意做給那些人看。
景憂眼看碳燃起煙還是散不去,心道這不能用到屋裡,嘴上對雲蕤說:“娘娘的為人處世你不是不知,那些人的背叛都微不足道。於娘娘而言,根本沒必要對他們多費心力,走了就走了,何必這麼在意,氣壞的還是你自己的身體。”
“我不管,我就是氣!”
她氣鼓鼓的模樣,景憂實在沒法,只能說著碳不能用,他去灌湯婆子給娘娘。
粟筱給姜悅容剝橙子,外面聲音不小,她垂眸笑道:“雲蕤姑娘果真是娘娘身邊陪著長大的,事事想著娘娘。”
“你們就不想著我了?”
姜悅容看她細致地把橙瓣上白絲清除幹淨,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注意到她不愛吃那些白絲,只是礙於麻煩才吃。
“哪能。”
蓮可給香座中添香,白色霧氣向下流動,心頭一動,問道:“娘娘,算算時間,陛下沒多久就要返程了?”
北洲距皇城不遠,往返一個禮拜足以。皇帝親自前去,除了要接回蔣國公府老國公的遺體,更重要的還是要帶頭平叛。這件事,老國公已經清理得差不多,但仍有遺留要皇帝處理,所以還要再花費一些時間。
大雍朝歷經百年,至今已經輪換五任皇帝,除了開國皇帝,其餘四代皇帝文與武只擇其一,如先帝更為稀罕,文武皆弱,可惜先帝的父親昭明帝只他那麼一個兒子。到今上,與開國皇帝相似,能文能武,是為造福百姓的明君。
他此去,定然不會再度讓北洲的賊匪成患,齊鄖要斬草除根,臨行前他就告訴姜悅容,他大概要離開大半個月。
蕭姐姐生産至今已有一個禮拜,加之生産前的一兩日,快有十日了,如果順利也該到返程的時候。
只不過,鄭淑儀為何還沒有動作?
姜悅容原以為她提前知曉了皇帝的動向,所以一直在等這個機會,難道是她猜錯了?
她將將應了蓮可的問題,雲蕤一改方才憤憤難耐的顏色,喜悅地跑進來:“娘娘,家裡來信了,說老爺與夫人和離了!”
“真的?”
姜悅容匆匆下榻,迫不及待接過信。
齊鄖最終以她的名義給姜紹恢複官職,為的就是如她願,讓姜紹記著給她的承諾,滿足她的心願與楊氏和離。
阿孃既然來信,說明姜紹還不是無可救藥。
信封封口撕的亂七八糟,她一目十行的看完信件,還沒來得及開心,笑意就僵在臉上。
“這不是阿孃寫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