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昏倒了。
好幾個大夫聚在山莊,半個時辰後,小少爺情況稍加穩定,他們齊齊舒口氣,抹了抹額角的冷汗。臉蛋還有些泛青,胸脯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
崔陟輕輕觸了下臉頰,柔軟到彷彿用點力就會戳破,看著看著,不知在想什麼,短笑出聲,眼尾無聲間落了一滴淚。
這是他和阿虞的孩子。
“大人,你的傷……”其中一位大夫低聲道。
崔陟冷下眼神,陰狠之色乍現。
先太子是皇帝長子,自小跟著皇帝,感情最為深切。
心有越界,行卻在最後得以堅守。先太子沒有謀逆,帝王疑心,害死了羞愧難當的愛子。
人之將死,皇帝想起了最愛的兒子。
崔陟受命去往邰州,顧看皇孫,並借機令皇孫返京。
邰州城中,從匪寇處意外得知私養兵馬事件中,不曾揭開的幕後之人。
肅王祁諳。
祁諳的父親,忠心耿耿輔佐皇帝的兄弟,卻被皇帝在爭奪皇位中,像靶子一樣推了出去,死得慘烈。
父親之仇在前,祁諳這個安撫性質的王爺位子早坐不住了,暗自煽動先太子謀逆,私養兵馬。雖最後未能使得先太子成功謀反,但死了個太子,他亦暢快。
三皇子和肅王之鬥,浮屍千裡,血洗長街。
而崔陟,要讓皇孫祁瑾坐上皇位。
千防萬防,沒有防過敗局已定的肅王的陰險狡詐。
那婢子就是奉肅王之名,故意而來。
他與項青腹背受敵,中計困於皇宮,斡旋廝殺五日。
項青受刺,再偏一些就要捅到心髒。
崔陟背上捱了一刀,深可見骨,左手手臂受重物錘擊骨折,腫脹如拳。
崔陟沉了沉眸,嗜血殺意閃了閃。
沈淨虞於晚上醒來,崔陟候在身旁。
“阿虞。”
她轉了轉眼睛,只微微歪著頭看他,不言不語。
血染的玄衣換下,暗青色的衣袍幹幹淨淨,他的左手臂被吊著,她多停了兩眼。
所以是那麼古怪的姿勢。
於是,大腦刻意遮蔽的畫面重現了,那個孩子。
她沒有問,重回到他幾日未曾閤眼,格外滄桑的臉上。
紅血絲布在眼中,青色的鬍渣雜亂,臉側有細小的傷口。
沈淨虞一一看過,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受,或許也有,但不能再讓她留意。端詳過後,她在他擔憂緊張的神情下,開了口。
嗓子不舒服,澀而啞,她眼神平淡,輕聲細語,道了句:“為什麼你不去死。”
她想起了他難以置信,深深望來的眼神,還有那句泣血中說出的字眼。
沈淨虞很想說。
沒錯,就是這般恨你。
但她沒有說出口,到這一時,突然什麼都沒了追究的意義。
好累,真的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