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房間,我不想換。”
崔陟若有所思,應了下來,“那就不換。”反正現在是他住在這裡。
“但已經不需要的東西可以扔了。”
崔陟走到礙眼的樟木箱前踢了踢,以前的東西早該扔了。
沈淨虞失神,記憶抽絲纏繞,回到當時,他們離南下還有兩天,行李收拾了近大半,屋子裡都擺著樟木箱。
咔噠。
鎖扣被掰開,下一瞬,樟木箱蓋已經抬起了。
裡面整齊擺放了衣物,都是她的衣服,左側還放了一小摞的書籍。
崔陟翻翻撿撿,動作緩下來,翻到沒有繡完的荷包。
青底鶴紋,他對這個荷包印象不淺。
沈淨虞繡了足有五日,在他離開時荷包還沒有完工。
她不太擅長女紅,動作緩慢,繡得萬分細致,力求盡善盡美,針腳平整,兩只水邊仙鶴沒有繡完,但或低頭飲水或抬爪,也是栩栩生動。
第一次被他撞見時,她躲躲藏藏地夾到書冊間。
崔陟明知故問地問她在繡什麼,她見被看到了,不好意思地小聲說:“沒什麼。”
前天他才不經意間聽到沈父有意撮合沈淨虞和管循,崔陟皺了皺眉,開門見山地問她:“繡給管循的?”
話音將落,她的耳尖頓時紅了,一臉嬌俏的羞赧,支支吾吾說不出來話。
這時候管循站在月洞門外叫她:“阿虞,過來一下好嗎?”
崔陟目光不善地掃過去。自那日午後被管循撞破後,他三番四次地阻撓他,每有機會就會支開沈淨虞。
他心裡不悅,不至他開口企圖留下她,沈淨虞卻抱走了夾著繡品的書冊,彷彿一刻等不及地找管循去了。
“來了——”
餘音跨越時空繞回耳中,崔陟陰下眸子,捏緊手裡半成品的荷包,他把荷包揚到她面前,惡意道:“怎麼沒有繡完,難道管循不喜歡你笨拙的針線?”
沈淨虞看清楚荷包,臉色微變,她下意識想上前搶過來,被他後仰手臂躲了開,“既是殘次品,何必再留著。”
她看著荷包上垂落晃動的流蘇,驀地平靜了下來。
沈淨虞站了回去,冷著臉:“扔了,剪了,燒了都隨你。”
情緒變化太快,她的冷漠刺激到了他,手裡的荷包重量很輕,流蘇尾擦著手背。
過去已久的事情,崔陟覺得自己何必反應那麼大,還是個沒有繡完的荷包,他訕訕地把荷包放了回去。
這個箱子裡幾乎都是沈淨虞的東西,崔陟不急著立時處理掉。但現在亦少了幾分探究下去的興致,心頭殘留的不悅需要發洩的出口,他帶著沈淨虞出去,命人將那間屋裡的樟木箱抬出來。
箱子中除了管循的衣物,還有部分沈淨虞沒有放下的衣裙。男女衣物疊放在一起,彰顯著關系的親密無間。
崔陟冷哼一聲,讓人抬走扔出去。
他迫她跟著一起見證過去的消亡,看著樟木箱扔進灼灼燃燒的火舌,噼裡啪啦燒成灰燼。
火光映紅了她的臉,她木著臉,像事不關己,火焰愈燃愈盛,兩人離得更遠些。
沈淨虞撇開臉,不想看一場無意義的火燒,視線轉移時,兀地愣住了。
不遠處的樹叢中有一塊不起眼的木板,她的心怦怦跳,趁崔陟不注意,稍稍動了動腳,終於看清了——
那是她給管循立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