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新睜開眼,耳邊有細微的呼吸,目光再次落在影綽的身形。
不知道有一天她能不能把崔陟殺掉,殺死後又是什麼樣,管循再也不能溫柔地站到她面前,她能不能活著從項青還有其他侍從手裡離開。
不知何時,她再次沉沉閉上眼,坐靠在牆角又進入了睡鄉。
第二日。
崔陟醒來手邊摸不到人,目光從空蕩蕩的枕側沿著拉扯的被褥望去,只見她擁著被褥一角倚牆而眠。
晨光熹微,有幾縷日光灑在榻沿。崔陟靜靜看了很久,她就這樣在他腳邊,睡在牆角。烏黑的秀發潑落在她的肩上,托出白淨淨的面容,手指攥著被衾放在胸前。不知是不是剛睡醒,人的心緒還是軟的,這一幕看的他有些難以形容的感受。
有點受觸動的憐愛。
他想,如果沈淨虞能夠乖一點,他會待她好。
輕手輕腳下了榻,崔陟深有自知之明地沒有叫她,即便他目前只是好心地想讓她躺下休息。
他叫柳夢秋進去伺候,“讓她再睡一會兒,兩刻鐘後傳上早膳。”
柳夢秋應是,吩咐底下人置備齊當。一進臥房,從半敞的床帳裡看到沈淨虞睡姿,柳夢秋略微有點犯難。糾結了一會兒,她還是沒有前去叫醒,沈娘子睡眠不好,好容易睡著了,就怕叫醒了就又睡不著。
不至一刻鐘,沈淨虞已然轉醒。床榻上只有她一個人,向外望了望,屋裡也看不到崔陟的身影,她舒出一口氣,起身下榻展了展腰背。
坐著睡了半宿,身上到底有一些累。
柳夢秋在外面從半支開的窗看見沈淨虞,忙入內侍奉。
“娘子您醒了,剛才沒敢叫您躺下睡,怕您再睡不著。胳膊,肩背痠疼嗎?”
沈淨虞接過對方遞來的軟帕淨面,“多虧你昨夜幫助,痠疼還是有一些,不過沒大影響。”
簡單吃了早飯,崔陟沒過來,她讓柳夢秋坐下一起吃飯,沒有他坐在對面,沈淨虞甚至多吃了半碗瘦肉粥。
收拾了沒多久,有小廝進來通傳,一個時辰後啟程回京。
一直到坐上馬車,她都沒有見過崔陟。
馬車換了樣,車廂更大,鋪了軟毯,放了綢緞靠枕,中間擱置茶幾,放有茶果點心。
不多時,車門被推開。
崔陟相貌昳然,劍眉英目,習武打仗,軍營中人,渾身蓬勃著力量。
驟然撞上視線,停頓一息,沈淨虞先偏移了目光。崔陟方進來,原先還覺敞亮的車廂好像都變小了,山似的覆壓過來,坐到她身旁。
“別躲。”
大手拽住她的臂彎,阻止她緊貼車壁,與他拉開距離的行動。
沈淨虞在此前告訴自己,保持冷靜,聲嘶力竭、情緒激烈沒有任何用。
崔陟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她不動了,掙了掙手臂,崔陟卻沒有放開,五指牢牢握住她的胳膊,視線自然垂落,停了下來。
沈淨虞皺著眉頭,不知道他在看什麼,跟隨他的視線而去,身體微頓。
握在她胳膊的手背上,有一小片快要消缺的指印,有幾個月牙很深,周圍泛了點紫。
昨日荒唐的場景在眼前重現,沈淨虞用力掙紮,下一瞬被他扯著拽進懷裡,後腰橫上不容掙脫的手臂。
惶然抬頭看,望進一片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