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第152章 “兄長,對不起。”……
謝衡瑾總覺得自己不該相信謝衡玉的。畢竟他自學著摸索了各種劍道術法多年, 從未聽過何種劍術的入門,需要背誦什麼狗屁不通的心經。
可他回了自己的小院,躺在榻上, 腦海中卻反複出現謝衡玉在他面前揮出的那一劍。
他知道那確實就是清光劍的第一式,因他身為銀葉谷主時,也確實曾見過謝衡玉使出過這一招。
那時謝衡玉尚未目盲, 因而得見天光。其以光為劍時,灌注劍意中的天地靈力是如此純粹澄明, 無論是誰都會被奪了視線去。
而如今,他只是隨手拿著樹枝,在他面前緩緩地, 清晰地揮出那一劍, 曾經驚豔的靈氣褪盡, 卻使他全然看清了那劍招的走勢——他既已一眼記住, 為何, 便不能一試?
謝衡瑾輾轉反側,心中如同數千隻螞蟻啃噬,泛起奇癢難耐的疼。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與謝衡玉骨子裡對於劍道武學的追求,本身便極為相似。縱然不信謝衡玉是真心傳授他清光劍意,可面對這世上唯一的劍仙劍訣,謝衡瑾也絕無可能做到心無所動。
月光下, 他星灰色的雙眸定定望著不遠處擱置的長劍。那張過於年輕的,長久並永遠地停留在青年時期的面龐,常被過於陰沉和抑鬱的氣質籠罩。然而此刻,似是須臾之間,他眼中逐漸亮起的顏色, 彷彿給整個人帶來了一絲罕見的朝氣。
謝衡瑾猛然從榻上翻身而起,拔劍出鞘的動作幹脆利落。房門在片刻後被轟然大開,冷冷清明的月色之下,他抬手對月出劍,那招式力道與謝衡玉手中比劃的已無半點不同。
但他知道……不對。
哪怕揮出了清光劍法的第一式,他的劍在他手中依然過於淩厲,而他親眼見過謝衡玉使出的這一招,那是春和景明的氣象,並沒有半點殺伐之氣,卻強大得驚人。
謝衡瑾對這個結果早有所料,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腦海中竟同時浮現出在謝衡玉處抄寫幾百遍的無用心經,那些晦澀難懂的文字在他心頭縈繞,與揮劍的動作一道幾乎成為了慣性的記憶。
青年閉著眼,如此一遍遍地重複下去,心中最初的質疑也平複了一些——不管謝衡玉有沒有騙他,試一試也無妨。
他在清光劍法之事上已經花費了不少時間。但至少,比起幾百次默誦心經來講,反複練劍也算不得過於枯燥。
謝衡瑾不知自己抱著怎樣的心思,就這樣有些愚蠢地在院中重複了一整晚劍招。
翌日清晨,朝陽透過雲層灑落下來,小院中無事發生,一切都風平浪靜。謝衡瑾放下劍,看著微風吹動枝頭綠油油的葉子,聽著不知從何處傳來的鳥啼,雖修為好似沒有半分精進,卻莫名地生出幾分身心輕盈之感。
他伸了個懶腰,轉身走回房中,躺回榻上倒頭就睡。
一覺酣然,再次清醒的時候,已是黃昏。
謝衡瑾睡了一整個白天,複提著劍,往謝衡玉的院落中而去。
謝衡玉的房門緊閉,那如雪谷般空蕩的庭院冷冷清清,連半點裝飾也無。
謝衡瑾不管他在不在房中,揮劍而出,一練便是一夜又一夜。
謝衡瑾拜訪謝衡玉住所的時間變得晝夜顛倒,來他院落,他不開門,謝衡瑾也從不強求和他見面。
時間如此日複一日地過去,他整個人沉浸在那一字一句的心經與那一招一式的劍術中,只練那一劍,只背那一篇,驀然回神之時,心境竟已悄然改變許多。
“魔息……”謝衡瑾抖了抖劍尖,眉峰輕蹙,有些怔然地望著自己的手。
他知道清光劍意天然便與魔族的邪佞之氣沖突,因而這幾日練劍時,從未動用過體內魔息,反而有意無意地對其進行壓制。
如今,他只不過試探性地釋出一些,卻感覺自己體內的魔息,竟比從前在蟮鎮時微弱了許多。
謝衡瑾低下頭,提著劍在院中靜立了許久,忽而轉眼望向謝衡玉緊閉的房門,自言自語般道:“我明日再來。”
次日,仍是同樣的劍,同樣的心經,謝衡瑾卻在那反反複複的字句與劍式之中,察覺到了謝衡玉的用意。
他早就生了心魔,甚至或許那心魔原本的樣子,與謝衡瑾的心魔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可謝衡玉如今即便被困於囹圄之內,雙目皆損,出手無力,被迫聽謝衡瑾談笑誅心之語,卻仍能狀若無事地,將其心魔壓制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