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影子清瘦高挑,寬大的袖袍被風吹起,如鬼似魅,空落落地飄動著。
池傾猛地抬起頭,對上謝衡玉迷濛暗淡的眼睛。
“你……”她疾步走上前,伸手在謝衡玉眼前晃了晃,“清醒著?”
他沒有答話,她心中便更著急,一邊拉過他的手腕往宮院走,一邊道:“那我喚人給你送醒酒湯來……怎麼能喝酒呢?怎麼這樣不聽話?醫尊難道沒告訴你應該忌酒……”
“聽話。”謝衡玉喃喃地重複著她的話,“我聽話。”
池傾被氣笑了,轉頭瞪視向他,上下打量:“你這叫聽話?我叫你好好活著,好好吃飯,好好療傷,你做了嗎?”
“做……我做。”謝衡玉呆呆地看著她,眼眶中倏忽盈滿一層淚花,“你說,我都做。”
池傾怔住,五指收緊,謝衡玉腕骨的凸起硌著她的指骨,他未曾呼痛,她卻難受起來。
“回屋。”池傾松開他,低聲道。
謝衡玉很老實地點了點頭,暈暈乎乎地從她身邊走過,見她一時未跟上,一邊走,一邊又轉頭看她。
像是個一步三回頭的小孩子。
池傾的心一下子軟了下來,抬步也走了上前。
她其實沒離開謝衡玉的院落太遠,只是中間過了幾道門檻,而他此刻又是個醉酒之人,她心驚膽顫地跟在他後面,生怕他跌倒,於是又拉住了他的手。
“你……別摔跤。”池傾對上謝衡玉望過來的眼睛,小聲解釋著。
“不摔跤。”謝衡玉點了點頭,仍由她牽著往裡走,乖得老實巴交。
原來他喝完酒是這樣的,除了嗜睡,似乎還很聽話,倒是比平時要好說話了。
池傾偷瞄謝衡玉垂著眼的側臉,雖然瘦得臉頰肉都少了,但畢竟有骨相撐著,比起曾經春風和煦的好看,倒是更清冷淩厲了一些。
她是當真喜歡他的臉,不自覺盯著看久了,才意識到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對,但好在謝衡玉此刻並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他只仔細看著腳下,走回房間,和池傾面對面在桌前坐下,灰眸迷離卻認真地望向她。
池傾飛出一隻傳信紅蝶,然後小小打了個哈欠,看著謝衡玉神志不清的樣子,心裡稍微輕鬆了一些。
她託著腮對他說:“你等會兒要喝醒酒湯,喝完再吃點東西,知道沒有?”
謝衡玉點頭:“喝,吃。”
池傾眨了眨眼,眸中多了幾分笑意:“然後好好睡覺。”
謝衡玉又點了點頭:“睡。”
他回答完這個字,池傾便沒什麼好囑咐的了,兩人無言對視了一會兒,直到池傾都有些困了,謝衡玉卻還是那副迷迷瞪瞪的樣子。
池傾為了等宮侍送來的解酒湯,強打氣精神,又隨口道:“你喝了那些酒?怎麼喝成這樣?”
這樣的問題,對於一個醉漢而言,顯然有些複雜,她本不指望他回答,誰知謝衡玉沉默了一會兒,卻怔怔開口。
“流觴集買的……都喝了,你給我的那壺……也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