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你莫被別人亂了心,也莫傷了……
醫尊此話說得有些重, 池傾怔然一霎,未及開口,身旁爍炎已皺了眉, 小聲道:“醫尊勿怪,男女情愛之事,難免會有磕絆, 想來孩子們再怎麼鬧,也不至於傷心至此。我想……這其中恐怕有別的緣故, 待弄清楚了,自然能替謝公子慢慢調理好。再者說,謝公子是個心性剛強之人, 想來也不會輕易做出自傷自毀的事兒來, 此番……醫尊就當賣我們姐妹一個面子, 且去替謝公子看看皮肉傷再說呢?”
醫尊看了看爍炎, 又瞧了瞧池傾, 捋著山羊鬍嘆道:“你們倆姐妹這面子,也太值錢了些。從前一個藏瑾,如今一個謝衡玉,下次又是誰?”
池傾連忙道:“拜託醫尊了,先就謝衡玉這一人,下次再沒有了。”
“我看著像很好糊弄的樣子麼?”醫尊朝池傾瞪了一眼,小鬍子氣得一翹一翹, “罷了,你記住自己今日說過的話。若是再不把那小子的心病當回事,早晚有一天,我把你和他一道掛到東南枝上頭去。”
池傾見他終於鬆口,轉憂為喜, 也顧不得醫尊還說了什麼,扯著他的衣袖就往醫館裡沖,行至廊下時,正巧見到了阮鳶和朗山。
阮鳶手裡拿著藥包,見狀連忙遞上前去,對醫尊道:“這是醫師會診開的方子,我正準備拿到後院去熬藥呢。”
“不急。”醫尊道,“屍火與魔氣侵襲而成的傷勢,並不容易根除。這張方子,多是抑制傷勢惡化的草藥,無功無過,卻不是長久之計。”
醫尊一面說著,一面大步往醫館走去,眾醫師見他進來,連忙往謝衡玉身旁讓出一條通道來。
不算寬闊的屋內,人群分開兩撥,佇立於道旁,路的盡頭,是那身著白袍的年輕公子。
謝衡玉依然垂首端坐那處,背脊直挺,宛如一棵覆雪青松,在這一場喧囂嘈雜的醫館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周身的氣壓極低,眉目疏淡,瞧著那骨骼分明的清瘦側顏,彷彿被一層陰雨籠著,給人極沉鬱濕冷的感覺。醫尊嘆了口氣,想起自己曾在隆冬下修仙界的江南,彼時那地方深入骨髓的冷意,正與這青年身上相似。
他曾在醫林見過這孩子多回,因此如今才更加想不明白,池傾究竟得多不在意,才會忽略了謝衡玉身上這明顯不對勁的情緒,甚至還在方才,對他反複提及的心疾輕拿輕放。
老者煩躁地撚動著下巴上白花花的山羊鬍,一屁股坐到謝衡玉對面,拍了拍衣擺,笑著道:“年輕人。”
謝衡玉慢悠悠地抬起眼,視線半晌才聚焦,望向老者時,眼神還有些怔忪。
醫尊從懷中掏出琉璃放大鏡,對著謝衡玉小臂上的傷口細細檢視,一邊觀察,一邊替池傾說好話:“傷得挺重,但還有救,這也多虧聖主親自來找,不然老夫閉關期間,是從不替人看診的。”
他放下鏡片,複又搭上謝衡玉的脈搏,感受到指下一陣急促,一陣緩和的混亂心跳,不由抬眼,又瞧了瞧眼前這青年的臉色。
謝衡玉面上神情依舊淡漠,垂眸盯著醫尊搭在他手腕上的指尖,似明白自己的心事早已被旁人察覺,沉默良久,才淡淡道:“我方才……以為她走了。”
醫尊移開手,重新提筆開方,聽聞此言,卻搖頭道:“池傾那孩子,雖然有時讓人捉摸不透,卻也不是鐵石心腸之人。你用心待她,她心裡其實明白得很,不會輕易棄你而去。”
謝衡玉聽他這樣說,卻不再答話,斂眸淡笑一聲,撇開臉去。
池傾此刻正藏在不遠處的簾後,掐著手指,靜靜聽著聽屋內洩出來的只言片語。
爍炎坐在她身後的羅漢榻上,無奈道:“你長大之後定居戈壁,許多事我都不再管你。我原本想著……妖族生性風流,何況你我這樣的身份,有再多男寵都使得。可只有兩點,姐姐無論如何也該同你說了——傾傾,你莫被別人亂了心,也莫傷了真心人的心。”
“前者,你身陷囹圄,一蹶不振;後者,你追悔莫及,為時已晚。”
池傾攥著簾幔的指緊了緊,耳邊爍炎和謝衡玉的聲音交織起伏,又近乎在同一時刻停下。醫館內大多數人,在醫尊面前向來不敢大聲說話,於是此刻,屋內只徒留一片過分的靜謐。
池傾沉默了許久,才轉頭望向爍炎:“可是,我已經做錯了。”
她強忍著喉底的苦澀,用力吸了一口氣:“我是……沒遇到過像他一樣的人,若是早知如此,他來求花時,我一定……一定不會將花給他,也一定……不會將他留在花別塔。”
爍炎嘆了口氣:“你既已經意識到了這些,就還有迴旋的餘地。”
她抬起頭,伸手輕輕撫上妹妹的臉頰,無奈道:“這是要哭了?我許久沒見你掉金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