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愛極恨極,不過如此。……
池傾別開臉, 用餘光偷偷觀察著謝衡玉,等他在報名處簽字、交費、拿牌離開後,才重新擠回馬老闆身邊:“老馬, 剛剛那人什麼來路?聽你剛才的意思……是說他很能喝?”
馬老闆視線朝池傾手上的錢袋上一瞥,將報名錶又往她跟前推了推,就差沒直接塞到池傾鼻子下面去。
池傾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 老老實實地簽了字,將一袋子錢甩入馬老闆懷中, 無可奈何地道:“這下可以講了吧?”
馬老闆喜笑顏開,掂量著池傾給的錢袋子,從中一五一十地數了三千妖元出來, 也不多佔她便宜, 又將剩下的錢遞了回去:“這位公子不是我們這兒的常客, 不過三日前他從門口路過, 被我撞上。我見他神色失魂落魄的, 正好那時新釀的酒也不知功效如何,便順手送了一壺給他。誰知當天三更半夜地,他居然又來買了兩壺酒,於是我便同他多聊了一會兒,恰巧提到鬥酒大會的事兒,他好像也挺感興趣的,我便邀他過來了。”
池傾算了算時間, 三日之前,應當正好是白馬帶著謝衡玉返回花別塔的當日——她知道他這幾日一定心裡難受得很,卻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出做這種漏夜買酒之事,不由狐疑地看了馬老闆一眼:“你送的那壺酒是什麼功效?況且,你若只與他見了那一次面, 又怎知他酒量深淺?”
“害,還能是什麼酒?古人都說一醉解千愁,他心情如此低落,我自然得贈他一些令他快樂的酒咯。”馬老闆朝池傾擠眉弄眼,“怎樣?你也來一壺?”
池傾聽了此話,心中猶豫更深,簡直懷疑馬老闆在那酒裡加了什麼不對勁的東西,她遲疑著重新將錢袋往他眼前一推:“來一壺。”
馬老闆嘻嘻一笑,從中數了三百妖元出來,命人給她取了酒,又道:“至於這位公子酒量的深淺嘛,原先我是不知的。但那天他聽說了‘傀’的功效後,又向我打聽了一下每屆鬥酒大會魁首的酒量,此後連著兩日,每晚都來我這兒照著那些魁首的量點酒,每次喝得只多不少,宿醉一晚,翌日居然還能神清氣爽地離開,此等海量,真是不多見了……“
池傾眉頭越皺越緊,只覺心頭憋著一股氣似的,上不去下不來,只在聽到“宿醉”二字後轟然炸開,簡直氣得有些憋屈。
恰逢此時,一旁小童給她遞了“快樂的酒”來,池傾心煩意亂地接過,朝人群中環視一眼:“人呢?”
“什麼人?”馬老闆探頭問道,“兄臺你同那位公子認識?怎麼瞧著對他如此上心?”
“不認識,不熟。”池傾矢口否認,“我這是……想著自己被你騙了三千妖元,眼見奪魁無望,還不如多看看人家是如何牛飲的,也算開眼了。”
馬老闆討好的笑臉被她這一番陰陽怪氣懟得染上了幾分尷尬,但想起自己先前生拉硬拽著池傾報了名的樣子,也確實有些赧然,於是只陪笑道:“那不打擾您了,您慢慢逛……”
池傾道:“這怎麼行?我既報了名,自然得去魁首身邊候著瞧個仔細……那個海量男在哪兒?此地人太多,我尋不著他。”
馬老闆連聲說了三個“好”,鞠躬彎腰地將池傾一路引上三樓高臺。那地方是淩空搭出來的一塊地,面積不大,但容納十幾人也綽綽有餘,臺上沒什麼陳設,唯有正中擺了塊假山石,石上擱著個巨大的琉璃盆,此刻尚未開賽,那盤中色澤剔透的澄黃色酒液便靜靜地呈在其中。
池傾朝那琉璃盆看了一眼:“這裡面的酒是什麼品質?喝多了不傷身吧?”
馬老闆連忙誇張地揚聲道:“這可是我們流觴集的招牌,怎麼喝都不傷身!”
聽他這樣回答,池傾反而自嘲地笑了一聲——她這是問了什麼蠢問題,哪有酒喝多了不傷身的?謝衡玉他這回……實在是……
心中古怪的澀意又汩汩湧出,池傾沒來得及調整好狀態,馬老闆便沖不遠處的人揮起手來:“池公子!池公子!總算找到你了。”
池傾突然聽他這樣一喊,差點就要出聲答應,幸好腦子轉得快,想起自己並未告知馬老闆真名,於是一咬舌尖,又將即將出口的回答嚥了回去。
而那邊不遠,正被馬老闆喊著的男人卻慢悠悠轉過臉,神情冷淡地投來了一個眼神。
——是謝衡玉。
池傾心頭一驚,思緒還恍恍惚惚沒轉過彎來,便被馬老闆拽著衣袖拖過去,對著謝衡玉引薦了起來:“池公子,這位公子方才聽說您酒量驚人,心生欽佩,定要我帶他來一睹您的風華,這位公子叫……哦對,您叫什麼來著?”
馬老闆轉過頭,疑惑地望向池傾一言不發的臉,在謝衡玉眼皮子底下用力晃了晃她的衣袖。
池傾一怔,在對面男人淡漠的目光中張了張口,脫口而出:“玉……”
馬老闆:“……啊啊啊,玉公子。池公子,這位是玉公子。”
池傾移開目光,沒想明白天下近十萬個漢字裡,自己怎麼就脫口而出了這個字——這實在是,她這輩子都沒體會的尷尬。
幸好謝衡玉聽她這樣回答,臉上的神情沒有半分改變,只點了點頭,問馬老闆道:“可以開賽了?”
馬老闆道:“可以可以,池公子您方才填表時抽到幾號簽?”
謝衡玉報了個數,馬老闆道:“巧了,我們這屆鬥酒大會限員,您這是最後一號。”
他一邊說著,一邊望向池傾疑惑的神情,解釋道:“您是第七個上去喝的。方才我沒跟您說麼?您填的報名錶的號,就是參賽的順序。”
池傾心思不在喝酒上,聽他這樣解釋,只是無所謂地“哦”了一聲,倒是謝衡玉又將目光落回她臉上,這回停留的時間,略長了那麼幾息。
池傾眨了眨眼,感受到他的視線,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將臉別開了。
鬥酒大會很快開始,池傾在謝衡玉身邊不遠,裝作全神貫注地注視著現場的情況。然而在目不斜視的表象背後,實際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身旁這男人的身上。
謝衡玉的這張臉,是丹繪在他原本的身形長相上進行的改動,雖說已經將他原生五官的所有特色都完全抹去,但本質卻沒有進行翻天覆地的變化。因此,池傾知道他沒有必要像她一般,連帶著身材一同進行改變。
——他是確確實實瘦了很多。
謝衡玉從前身材很好,寬肩窄腰長腿,肌肉結實,身材挺拔。或許是因為從小學劍的緣故,他一眼看上去並不是那種仙風道骨的清瘦,即便穿著飄逸寬大的白袍,也依然給人一種可靠踏實的感覺,光站在那兒便如雪松一樣,非常惹眼。
而如今,他整個人顯而易見地清減下來。臉上骨骼感更強,顯出一種不近人情的孤冷感,彷彿一支被重雪壓著的竹子,雖然身姿依舊挺拔,卻莫名有種叫人見之心酸的頹然之態。
池傾裝作對擂臺上的情況産生好奇,目不斜視地從謝衡玉面前走過去,卻耐不住性子,趁他不注意的瞬間偷偷瞄了眼他的正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