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炆“嘖”了一聲,妖力無風而起,“嘶啦”一下切斷了半塊衣擺。
“行了,自己一邊待著吧,這裡死不了人。”來炆兇巴巴地掃了池傾一眼。
池傾慣性使然,後退了兩步,剛站穩腳跟,只見眼前陡然一道璀璨的劍影乘光而起,美輪美奐,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她心頭大顫,望向謝衡玉的眼神簡直無法形容:“你瘋了?傷還沒好全,有必要消耗那麼多法力?”
謝衡玉唇線緊繃,眉眼很沉很涼,像是在使性子一般,揮出的劍招盛大又銳利,彷彿要掏空剛剛恢複的所有法力似的。
來炆畢竟是妖力僅在爍炎之下的妖族,見狀神色不變,抖了抖傘面,輕易化解到那些劍招,發絲都不動一下,只語氣染上幾分笑意:“尚可,再來。”
池傾的神情在那交錯的華麗劍光中逐漸焦灼起來,她擰著眉頭觀戰,正準備尋一個空子打斷兩人的切磋,卻聽身後陣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她目光一轉,落到兩眼看得發直的朗山和其他妖族士兵臉上,忽然間心念一動,似想到了什麼——來炆好像,是故意引誘謝衡玉在眾人面前施展劍術。
妖族尚武,是典型的實用主義,自然對一些花裡胡哨的假把式向來沒什麼興趣。可是,修仙界偏偏最重視儀典舞樂,音修的古琴、舞修的水袖、劍修的長劍……在盛大的儀典上,這些可以作為武器使用的物什,又重新恢複了展現柔美與華麗的功能,故而時間長了,便有許多妖族對此不屑起來。
雖說人妖之間的硝煙才平息了三百年,可在大多妖族心中,如今年輕一代的修士中,早已多是風花雪月之輩,故而輕慢之心便也日益滋生。
而如今,明媚天光之下,這世間最華美瑰麗的劍光如花火綻開。璀璨的一瞬背後,也暗含著草蛇灰線般隱秘而淩厲的劍意,它藏在那令人目眩神迷的美景之下,只有沙場浴血過的,最警覺的戰士才能捕捉。
恰好,爍炎派來的這些士兵,均是從前同她一道拼殺過來的精銳。
池傾透過那一雙雙駭然而驚豔的眼睛,看到了謝衡玉堪稱驚豔的清光劍法,也看得懂了妖王真正的心思。
她不僅要讓所有妖族透過這些戰士的眼睛,看清人族修士真正的實力,也或許……是為了讓謝衡玉的機甲之術,在妖族獲得更多的接納。
畢竟妖族從不會拒絕哪個在武道上驚才絕豔的天才。
清光劍意被妖族大護法的傘一圈圈化解,零落的光點如花瓣飄零,池傾怔怔看著謝衡玉掌心為光所化的劍,心中泛起不知如何形容的情緒。
她想,這樣靈動、溫柔、盛大而淩厲的劍意,她這輩子,恐怕只能在謝衡玉手中看見了。
或許是因為妖族骨子裡對於美和力量的崇尚,池傾在這每一劍裡都看到了萬千氣象,她怔怔地移不開眼,心頭那股複雜的……不只是喜愛、傾慕還是豔羨的情緒越來越洶湧。
直到目光從漫天劍光移開,重新落回謝衡玉的臉上。
池傾先是一頓,在對上那星灰色雙眸的下一刻,倉皇地避開了。
“夠了,好了好了,完全夠了……”來炆盯著眼前這固執到有些魔怔地年輕劍修,眉頭微蹙,說話的語氣愈發強硬起來。
他用力震了一下手中的破傘,下一瞬,一切劍光瞬間平息,來炆抬手按了下略有些麻痛的小臂,望向謝衡玉的眼神已經不能用“認可”來形容了。
“你很好。”他從儲物戒中掏出一大塊帕子,重重拍在謝衡玉掌心,語氣中帶著欣賞的笑意,“就是太軸了些,我又不是真的來與你交戰,點到為止即刻。”
謝衡玉側著頭,緊握著手中的帕子,一句話都沒有說。
來炆一雙冷黑的鳳眸有些威嚴地看了池傾一眼,池傾被他盯得一個激靈,下意識就上前兩步。
來炆於是挑了挑眉,收回視線重新舉起傘,另一隻大掌在謝衡玉後背重重拍了一下。
池傾倒吸了口冷氣,卻見謝衡玉已經被那巴掌拍得臉色一白,當即低頭咳出一口淤血來。
“你幹嘛呀!!”池傾嚇了一跳,抬手將來炆搡到旁邊,神情急切地過去扶住謝衡玉,聲音裡都帶了幾分怒氣,“你也太不講道理了,我要告訴姐姐!”
來炆淡淡覷了她一眼,表情淡然至極,連話都不惜得接她一句。
池傾將頭探到散下,一雙星眸惡狠狠瞪著他:“我知道你和姐姐又和好了,你別得意,我最會挑撥離間了!”
這話她幾乎是扯著嗓子喊出來的,周遭一群妖族士兵耳力就沒有不好的,聽得差點笑出來,就是看在大護法的面子上才堪堪憋住,忍得十分苦惱。
來炆的臉色沉了沉,目光在池傾和謝衡玉之間打了個來回,許久後方冷冰冰地吐出了幾個字:“死孩子,不識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