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亂山的廢墟,隔著林間彌漫的血色,池傾靜靜地注視著沈岑,片刻之後,突兀地笑了出來。
“可以,我喜歡與虎謀皮,也喜歡自私又有慾望的人。你暫時說服我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將目光從沈岑身上移開,重新落回身旁的謝衡玉臉上,蹙起眉,語氣裡染上幾分的煩躁,“所以,你現在到底還有沒有好的丹藥和醫師了?”
“有。”沈岑得了池傾那一句口頭應承,便也不裝,連忙從儲物戒中摸出一瓶丹藥,掰開謝衡玉的嘴一連倒了三四顆進去。
池傾皺起眉頭:“那麼多?他看起來快要噎死了。”
沈岑道:“那不會,這丹藥還是謝傢俬有的。入口即化,他從小吃慣了。”
池傾微怔,不說話了。
話音落定,那原本塞了謝衡玉滿滿一嘴的丹藥果然化作靈汁,緩緩淌入他喉中。她蹲下身,扯過沈岑遞過來的帕子,替謝衡玉擦了擦臉,狀似不經意地問:“你剛剛尋到這裡時,有沒有見過什麼人?”
沈岑回憶了一下,似想到了什麼:“我在半山腰的山洞看到謝衡玉擺的陣,他的陣可牢固了,阮大總管在那山洞裡應當是很安全的。”
池傾搖了搖頭:“我不是說她們。”
沈岑不解:“那你在說誰?上山之後,除了你們兩個,我連只鬼都沒見過。”
池傾手上的動作加重了幾分,不知被這句話刺到了哪處神經,臉色一時沉了下去。
“誒誒,不是啊,”沈岑慌不擇路地去攔她的動作,“你是在給人擦臉,不是在擦桌子。你再這樣用力,謝衡玉的臉皮要破了啊!”
池傾的動作總算停住,她朝沈岑看了一眼,將手帕丟回他手上:“你來擦。”
沈岑愣了愣,握住帕子,老實巴交地應了一聲,然後小聲道:“我們剛剛談的事……”
“我會和姐姐說的。”池傾覷了他一眼,“等我把阮鳶的事情處理好。”
沈岑點了點頭:“能處理好的。”
兩人勉強達成了合作,在亂山的廢墟上待了沒多久,便有公儀家的啞巴侍從抬著藤架前來接應,池傾本身只是妖力衰竭、內丹空虛,但好在並沒有落下太重的傷勢。
在吃了沈岑給的丹藥之後,她執意不肯被抬著離開,於是沈岑也只好陪著她慢慢往山下走。
池傾望著他差使來的那一群侍從,行至山下,又不見周圍村寨再有人來,想了想道:“對了,我這次還殺了個村寨的長老,似乎也是頗有身份的人呢。”
沈岑略掀起眼皮,毫不在意地隨口應了一聲:“早知道了,沒事,我能處理。”
池傾看了看他的側臉:“你到底是什麼身份?若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眼線,似乎不足以走到這一步。”
沈岑“咦”了一聲,似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謝衡玉最初也只是個流落街頭的孤兒,雖然如今又落魄了,但到底也曾是名動天都的貴公子。他當時可以,我又為何不行?”
“……也是,”池傾想起沈岑在浮生一夢中的樣子,卻又有些好奇,“但你在小時候,似不是這樣的性子啊。”
沈岑表情似扭曲了一下,顧左右而言他地扭過頭去:“謝衡玉這次居然用了血盾,真是傷得狠了。聖主,他可是真的喜歡你啊。”
池傾睫毛顫了顫:“血盾?”
沈岑繼續迴避著話題:“您也很喜歡他嗎?聖主,我剛剛好像聽你叫了一個人的名字……”
池傾:“別說了。”
沈岑的腳步頓了頓:“藏瑾……是誰?”
池傾深吸了一口氣,甩開沈岑走了。
沈岑褐色的眼眸輕輕動了下,似心情很好地彎起,跟在池傾身後慢悠悠地往山下走。
繞過幾道山路,池傾等人在啞巴侍從的引領下,就近走入了一處村寨。那村落距離塌陷的荒山很近,乍逢此事,照理說村中居民多少都得出來看看情況。
可甫一進入寨中,池傾卻只見處處房門緊閉,而村口卻早有幾名醫師裝扮的男女翹首等待多時。
啞巴侍從動作麻利地將謝衡玉抬入最近的屋舍中,池傾跟著也要進去,衣袖卻被沈岑拉了一下。
她回頭看了那青年一眼,面露疑惑。
沈岑道:“謝衡玉這邊可先讓醫師會診,不過,我覺得你現在可能有更重要的事得先處理一下。”
池傾對上他的視線,示意他說下去。
沈岑褐色的眸子輕輕眨了一下,道:“您的阮大總管跟人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