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衡玉將視線勉強從那文書上移開,抬手將其合攏,才攏著池傾輕聲安慰:“堵不如疏,傾傾,這幾日機甲術已有不小進展。再兩日,等醫林確認後,便能多尋幾名妖族嘗試修煉了。”
“竟這樣快?”池傾算了算時間,十分驚訝,抬頭仔細打量謝衡玉的臉色,又有些心疼。
她指尖用力,捏了捏男人的掌心,氣道:“你半夜又偷偷爬起來研究機甲術了?你是……不要休息的嗎?”
謝衡玉攤著手心任她洩憤,沒有否認,語氣平靜卻真摯:“這是你如今的一樁心事,總得早日解決才好。”
池傾抬手摸了摸謝衡玉的臉,指尖劃過男人的眼皮,輕輕點著他眼下淡淡的青色:“你傷勢並未完全恢複,如今這樣磋磨,很容易憔悴。”
謝衡玉被她牽著的手微微一頓,灰眸有些閃躲:“抱歉……”
池傾被他小聲的道歉念得沒脾氣,扯著他的衣襟將他拉下來些,仰頭親了親謝衡玉的眼睛:“你總這樣,我也會心疼。”
謝衡玉睫毛似顫抖了一下,心髒不受控制地悶悶敲動著,許久才回她:“是我從前習慣了。不過,不會了……以後都不會了。”
池傾這才滿意,她勾起唇,輕輕靠回椅背,抱著他的手臂笑道:“從前習慣?大家不都說人族世家最是講究作息規律,莫非謝公子竟是個異類?”
謝衡玉道:“我資質平庸,唯有苦讀。”
池傾微怔,有些不敢置信:“若是白馬盟少主都資質平庸,其他人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謝衡玉,我之前還以為你是真的謙遜,如今聽了這話,才知你心高氣傲得很呢。”
謝衡玉被她說得發笑,俯身捏了捏池傾的臉頰:“聖主這張嘴,真是……”
池傾揚眉:“我這難道不算實事求是?”
謝衡玉好生無奈,笑著點了點頭,眸底卻有些落寞。
十八年前,那個窮苦貧寒的外門弟子,靠著一身平庸的筋骨,和幾卷人手一冊的術書。究竟花了多少心血,才能在人才濟濟的星衍門測中脫穎而出,才能……令那些眼高於頂的內門精英心悅誠服。
十八年來的嘔心瀝血、夜不能寐,換得如今這流連異族也無人在意的局面。
十八年的努力,只因為一個人的回歸化為烏有……即便是他這般懦弱無爭之輩,也需常常抑制,才能勉強平息心中潮湧的不甘。
謝衡玉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但到底意難平。
池傾在他懷中靠了一會兒,抬眼忽然瞧見謝衡玉失落的灰眸,心尖一顫,下意識拉住了他的手:“你……怎麼了?”
謝衡玉這才回神,撫著池傾的臉,沉默著搖了搖頭:“無妨,只是想到一些事。”
池傾問:“都過去了嗎?若是還沒有解決,便再想辦法。你在我身邊,總有辦法的,我會幫你的。”
謝衡玉怔愣一霎,搖了搖頭:“不用擔心。都過去了。”
池傾緊緊拉著他的手,像是擔心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她直直望著他的雙眼,語氣有些慌亂,壓著微不可察的苦澀:“謝衡玉,你若有什麼事……一定不要瞞著我。我會害怕,會擔心……你能對我坦誠嗎?”
謝衡玉看了她一會兒,心中軟得像融化的積雪:“我可以。”
池傾點了點頭,得到了這個答案,彷彿整個人都鬆弛下來了。
片刻後,卻聽謝衡玉突然喚她:“傾傾。”
池傾捏了捏他的手指作為回應。
謝衡玉便接著道:“濯鹿此人……你覺得他怎樣?”
池傾動作一頓,對他這個問題有些反應不過來。
謝衡玉垂著眸,見她連身子都僵住了,不由得心慌起來。
“青師莫非和你說了什麼?”池傾回過神,感覺謝衡玉好像有些緊張,似反應過來什麼,重新抓著他捏捏,“你問我對他的評價,是作為臣子,還是作為……男子?”
謝衡玉任由她抓著自己的小臂揉搓來去,垂眸看她,有些躊躇。
池傾輕笑道:“怎麼說呢?突然有點生氣……”
掌下的肌肉便又緊張起來了。
她又捏了捏,若無其事地接著道:“但也有點開心。”
“開心的是……謝衡玉居然吃醋了。”她抬眸望向他,星眸閃爍,狡黠靈動,“生氣的是,謝衡玉居然不相信我啊。”
她與他對視,一字一句開口:“可是,我不喜歡濯鹿。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