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你報答,”池傾等朗山將她扶好,才上前在她床邊的小凳上落座,輕聲問道,“不過我想知道……你是怎麼逃出來的?人皮鼓之事,你又知道多少?”
女孩的目光在聽到“人皮鼓”三字時輕輕顫了一下,情緒有些激動:“恩人,請問您可有在樓中尋到那邪鼓?它如今……”
池傾平靜地望著她:“未成邪器,已經被毀了。”
女孩呆呆地看著池傾,像是窒息般愣了好久,眼眶慢慢浮上了一層水霧。
“已經毀掉了?那、那也好。”她許久才哽咽道。
池傾似察覺到什麼,換了個問法:“那位……被扒皮慘死的姑娘,可與你相熟?”
女孩咬著唇,怔怔望著自己被包紮成兩根白蘿蔔似的腳,輕輕點了點頭:“算是相熟吧……那個姐姐,名喚白薇。我服侍過她幾回,她……平日不太愛說話,因此與大家都不算親近。”
鶯兒伸手輕輕撫上自己的小腿,目光帶了些迷茫:“白薇姐姐在拂綠欄雖不算是頂頂有名的姑娘,但也有幾個固定的恩客不時便會來尋她,日子其實並不難過……恩人或許不知道,做我們這行當的,多半都妖力低微、出生貧苦、修煉無路,自身妖丹,也基本都握在媽媽的手中。”
池傾蹙眉:“不該如此,妖王七年前早已頒布律例,若做交易,向來只允許抵押半顆妖丹。”
妖丹若被完全剖出,除非之後完整尋回,否則便不能以其他途徑再生。可若只是半顆妖丹,雖然妖力大損,但還有一絲希望,可以靠修煉再生。
因此這條律例,一是為了防止市面上大量流通不明來源的妖丹,二也是給走投無路者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
鶯兒的神情空白了一霎,卻像是聞所未聞:“我、我不知道。”
池傾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按了按眉心,道:“你接著說。”
鶯兒道:“這幾年,有個出手很是闊綽的恩客,時常會關照白薇姐姐的生意,而且每每離開,都會給她一些靈石作為小費。偶然有一次,我撞見白薇姐姐在數那些靈石,才知道她一直偷偷攢著想換回妖丹贖身……”
“我知道了這事,但誰都沒有說,白薇姐姐也因此多親近了我一些。後來有一日,我聽說她向媽媽提了贖身之事,媽媽非常生氣,派人搜了白薇姐姐的房間,將她所有值錢的物件都收走了。這事鬧得很大,而且從此之後,白薇姐姐便不願再對媽媽言聽計從。後來有一日……”
那一日,鶯兒照常在白薇接客前服侍她沐浴,樓中都知道那客人出手闊綽,因此她也沒忍住,多問了一句:“小薇姐姐,你為何不讓那位客人替你開口,同媽媽商討贖身之事?”
白薇閉著眼,聞言輕輕笑了一聲:“且不說他不過是將我當個玩物罷了,即便他替我開口,我的妖丹,也不過是被換到了另一個人手中。而我,也不過是從這個牢籠,換到了另一處牢籠,又有什麼區別呢?”
鶯兒不懂這些,卻聽出了白薇的低落,她有心寬慰,便道:“其實在拂綠欄也沒什麼不好的啊。好吃好住,姐姐還有人疼愛,也未必要出去。”
白薇睜開眼,雖不曾嘆息,可鶯兒卻覺得那悲哀的無奈如泉水般從她眼底淌了出來。
那是她最後一次見到白薇,白薇問她:“鶯兒,如果我要逃離這裡,你和不和我一起?”
鶯兒不解:“為什麼要逃呢?”
白薇說:“因為這是個吃人的地方呢。若等你真正想明白為什麼,便為時已晚了。”
鶯兒那時只當白薇是隨口一說,因此只是陪笑,並沒有將她的想法放在心上。
直到三日後,朱翠的廂房傳來一聲爆炸,眾人驚疑不定地過去,卻只看到滿地被化金水溶解的汙物,和一張平攤在地上的,慘不忍睹的人皮。
鶯兒擠在人群中,試圖在一張張驚恐的美人面中,找到白薇的臉。
她卻不見蹤跡。
而與此同時,朱翠的聲音幽幽響起——
“白薇擅闖密室,試圖盜取妖丹不成,卻觸動機關,害人害己,死有餘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