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畢,便見又是一浪劍光自天井上空兜頭而下,似狂攬月華,直湧入井口,以劍為陣,霎時將井口其嚴嚴實實封住。
謝衡玉看了池傾一眼,聲音嚴肅:“以防萬一,請聖主這回莫要再輕易動用妖力。”
池傾這趟親眼瞧見謝衡玉出手,自然知道論武鬥,自己在其面前毫無勝算。她本就不願制約謝衡玉的法力,又何況如今那人皮邪鼓即將出世,危急關頭,更不會在意那麼多,聞言便立刻應下。
謝衡玉見她答應得爽快,握著池傾的手卻更緊了幾分:“有事躲我身後。”
池傾微怔,沒來得及應答,又是一陣急促鼓點敲起!
眼前黑暗中頃刻來風,三道暗影直撲池傾而來,兩妖一童,面色青灰,已成屍傀!
——恰然便是拂綠欄中老|鴇送來的兩個姑娘和一位女童!
池傾答應不用妖力,便老老實實地跟在謝衡玉身旁,仔細觀察他那不知來處的劍光。
此刻他們已離那鼓聲源頭極近,泣樂與悶響隔著一扇扇紙糊的窗門,宛在耳畔。
那鼓聲似能激起人心中煞氣,聲音越響,那兩妖一屍的攻勢便越發激烈。
謝衡玉手中無劍,原本護在池傾身前,只憑神識操控劍光對敵,如今隨著兩人深入賭坊,月華燈火俱弱,周遭逐漸黑暗,那劍光竟也弱了下來!
池傾對謝衡玉所修的劍術也不熟悉,可瞧著眼前的戰局,心中竟生出一點猜測——莫非謝衡玉所修的劍術,竟是以光為劍?
因而他在拂綠欄可以火光為劍,在賭坊前臺可借沿街燈火為劍,深入天井也可以月華為劍……此刻身陷黑暗,反而逐漸勢弱?
池傾抬手握住頸間掛著的銀葉儲物鏈,心念一動,從中取出一抹柔光於掌心,輕喚道:“謝衡玉。”
謝衡玉一回頭,只見一朵狀若夜曇的白花在池傾掌心倏然盛放。那花被她輕輕一託便飄至高空,花瓣舒展,剎那落雪般飄下美不勝收的瑩白色光點!
謝衡玉眸色微瀾,眉眼舒展,道:“多謝。”
於是抬手朝虛空一握,漫天流光剎那在他掌心彙聚成劍,其威力之大,輕易橫劍一掃,便剎那逼退了身前纏鬥不休的兩妖一童!
猜對了。
池傾朝空中那白花望去,星眸泛起些意外的驚喜。
她儲物鏈中雜七雜八的東西太多,有些是妖王或其他聖主送的,有些則是她自己養的。而這白花就是她的奇花異草之一,隨身帶著也沒太多理由,一是好看,二是安神。
想不到在外人看來華而不實的小東西,到謝衡玉這裡反倒能發揮如此強大的力量。
如此一來,池傾倒是對謝家的這套劍術,産生了幾分好奇。
……下回有空,或許她也可以學學看?
這般胡思亂想著,池傾已被謝衡玉拉著進入了門內,屋外幾道劍光仍在夜曇的潤澤下,毫無破綻地抵擋著襲擊,不時還能聽見兩只女妖不甘的嘶吼。
池傾揉了揉耳朵,進門後一抬眼,腳步卻生生滯在原地。
這是間開闊大廳,估計是原先賭坊大堂的作用,如今地面蒙塵,窗欞殘破,蜘網密佈。
大廳中央擺著一張血淋淋的鼓,那鼓比常見的要小一些,其上有個女童正哼著小調,踏著反拍,面帶微笑地跳著舞。
詭異的是,那鼓面彷彿一張獸口,正一點點吞噬著那女童的雙足,而她卻如同置身夢魘,竟分毫不覺!
更加詭異的是,在那大鼓的旁邊,一玄一青兩個虛影,正在面帶微笑地為女童打著節奏鼓掌!
池傾定睛一看,其中那青色虛影,不正是拂綠欄老|鴇嗎?!
老|鴇在此,那另一個黑影,又是誰?
賣貨郎?
廳內太過黑暗,池傾離得又遠,抬步上前正要細看,卻見那鼓山女童臉上忽然轉笑為悲,回身正對池傾,哀哀切切看了她一眼。
雙眼之中,忽然滾出血淚來!
“阿姊啊,舊年同榻共枕情,怎奈何光陰太匆匆,而今全作糞土拋?”
那女孩邊哭邊唱,口中唱詞,卻從原本浮於表面的閨怨小調,化為了真情實意的怨念。
池傾聽清了她的唱詞,似瞬間想到什麼,臉色微微發白,雙手緊攥,望向那一青一玄兩個人影,低聲道:“先把那二人殺了。”
謝衡玉語氣有些遲疑:“殺不了,那是魔障。”
魔障,顧名思義,是由魔氣幻化出來的假象。不管是原身的任何東西……血液,毛發,甚至是指甲都可以幻化出魔障。它們帶有原身的小部分意識,但沒什麼攻擊力,哪怕打散了也傷不到原身根本,一般就是個通風報信的用處。
之前池傾離得遠,或許並沒有第一時間發現這虛影周身的魔氣,可她如今都靠近了,卻依舊沒有發現,這倒是有些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