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本跪在側旁跟著婢女一道服侍池傾,替她裡三層外三層地扣上妖域聖主繁複的衣飾——聖白如雪的樣式,配上那張精緻豔麗至極的臉,生生帶出幾分叫人不敢目視的高貴。
這樣一個人,昨夜卻在他身下柔聲細吟,嬌豔若幾近荼蘼的玫瑰。
男人浮想翩翩,只覺得心髒不受控地鼓動起來,充滿了得意欣喜的情緒。
池傾若有所覺,垂眸淡淡掃了他一眼,並不開口。
待她一切收拾妥當,身旁的黑貓腳步輕快地撲到她懷中,池傾抱起它擼了擼頭,又生怕它的長毛蹭上衣服,便轉身將它送入了旁邊人的臂彎。
可沒等她回過頭,只聽一聲悽厲的貓叫,黑貓炸毛般自男人身上跳下,怯生生地躲進了某個侍女的裙擺。
剎那,空氣彷彿都凝固了。
池傾纖眉微挑,若有所思地看向男人:“貍奴素來親人,你惹過它?”
男人飛快地眨了眨眼,並沒有從池傾不辨喜怒的語氣中察覺不對,他搓了搓手臂,困惑地搖頭:“聖主的貓兒,在下不敢招惹。”
“哦。”池傾點了點頭,笑道,“那便是它不喜愛你。”
男人見她展顏,猜想她並不怪罪,便暗暗放下心來,無奈道:“或許吧。”
池傾神情不變,向前幾步接過侍女手中的黑貓,輕柔地撓了撓它的下巴,平靜道:“既如此,你便離開花別塔吧。”
男人一驚,不敢置信地睜圓了眼,似完全沒有理解池傾的意思。
她、她說什麼呢?!
明明昨夜,她在他懷中那樣歡愉肆意。明明昨夜,她還拉著他的手……說她最愛他。
如今不過一夜,她居然,就為了一隻黑貓對他翻臉?!
池傾語畢便不再施捨男人一個目光,抱著貍奴,拖著長長的裙擺,帶著一隊宮侍揚長而去。
“今日有何事?”
“修仙界謝家又派人來了,清晨便入了孤雲城,已候您多時了。”
“……”
宮門開合,戈壁喧囂的風夾雜著池傾與宮侍的交流聲,如兜頭涼水,將呆若木雞的男人吹出了一個激靈。
最後留下的引路宮人看著眼前漂亮卻草包的男人,頗為同情地暗暗嘆氣:“請隨我離開吧。”
“不、不,那只是一隻貓而已!聖主喜愛我,會諒解我的!”
宮侍聞言,眸中憐憫更深:“那並非聖主的貍奴,那貍奴的主人……是聖主極珍視的人。”
“你惹了那人的貓,比惹了聖主,還糟糕呢。”
這邊池傾將一切收拾妥當時,已是日上三竿。
她抱著貓不緊不慢地哄著,隨意吃了兩塊糕點,又轉去暖閣看顧了一下花花草草,絲毫沒有將苦等了大半日的謝家眾人放在心上。
——自長命花現世以後,人族來往妖域便越發頻繁,奇珍異寶、重金厚禮如流水般送入孤雲城,只為求得長命花的一片花瓣。
可不論那些贈禮多麼貴重,最終結果,永遠也只是被原封不動地退回,甚至不曾真正呈到池傾的眼皮子底下過。
原因無他,不過是因為那些珠寶,在長命花前全然不值一提罷了。
多年以來,這唯一的例外,便是謝家半月前送來的禮。
他們的禮並不只是貴重稀奇,而且還十分用心。其中大多都是隻能在人族土地上生活的奇珍異草,卻被謝家用獨特的家族仙術供養著,穿過萬裡妖域而來。
更貼心的是,謝家竟然並不藏私,而是將那些供養著靈花異草的家族秘術,十分詳盡地寫在竹簡中一起送來。其中一些不便妖族修煉的地方,還專門用朱墨圈出,細心地寫上了替代的術法,一看就是仔細研究過的。
花別塔總管阮鳶一看到這份禮單,便知其難得,因此不敢擅作主張退回,而是直接將其呈給了池傾。
那日,池傾在默默看完那捲幾丈長的禮單之後,彎著眼,笑得直不起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