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三侄面上露出不耐,江嘉懿還頗為生氣:“還不是你三天兩頭要給他們加餐,一會兒要加饃饃,一會兒要加雞腿,從沒見過哪裡的流放人員能吃這麼飽的。昌平行宮上下一共五百張嘴要吃飯,你以為錢只用花到她一個人身上?”
“……誰說是給她加的了,行宮裡的人吃飽了飯,幹活才能更賣力。”
江嘉懿還要張嘴分辨兩句,被江清辭的眼神瞪了回去。
行,給三侄留點面子,他閉嘴。
一聽見外頭的哨子吹響,雲舒月捧著碗就趕到了放飯處。
沒一會兒,家裡人也來了,雲舒月連忙伸手關切地拉住母親和詩筠:“怎麼樣,今天的活兒累不累。”
林書柔和詩筠都搖頭:“不累,活兒勉強都能幹下來,就是你父親……”
“父親怎麼了?”
“唉,你父親他今日又捱了一鞭子,現在回了屋子裡直叫喚,要王姨娘服侍他。”
雲舒月縮了縮肩膀,有些害怕,雖說最近的日子眼見著好了一些,可週圍環境無一不在提醒她,她雲家一家現在是罪犯的身份。
雖說皇上只判了他們一家流放,可流放之地偏遠又自成一套天地,若是運氣不好被人打了殺了,也無法訴諸律法,只能認命。
當務之急,還得先找靠山才是。
她有美貌,有才華,自認為挺聰明,不信不能在這個地方安穩立足、順便謀求出路。
只是不知那天押送他們的官兵提了一嘴的,掌管整個昌平行宮的司隸校尉,究竟是何人。
一邊想著,隊已經排到了,雲舒月連忙將碗遞出去,眼巴巴地道:“謝謝老伯,可以給我一個大一點的饃饃嗎,我想要那一個。”
她伸出手指,指著一個圓滾滾的黃面饃饃。
她嘴巴甜,人又長得俏,大多數人都樂意遂了她的願。
今天的夥食是每人一碗粥、一個饃饃、一個雞蛋。
雖然沒有雞腿了,但大多數人還是喜笑顏開。
在流放地待了十多年的老人嗓音粗得不像話:“這麼多年了,還是頭一回吃到肉和蛋,新來的把總真是個大好人吶。”
雲舒月掃眼看去,這位老爺爺的腰背都彎成了一道曲線,再也直不起來,永遠只能佝僂著背行走,蒼老的、布滿斑點的手顫巍巍端著碗。
她眉頭皺得緊緊的,從心底裡忽的生出一股絕望之感,她想,無論如何,無論付出什麼代價,她都絕不能讓自己落入這樣的境地。
一家人照例蹲在樹根底下吃完了飯,王姨娘端著一碗粥:“我得趕緊回去喂他,省得他又鬧脾氣。”
孫姨娘脾氣上來了,斥道:“你還管他做什麼,依我看,就叫他自生自滅的好。”
柳姨娘忙道:“不可,咱們一家的希望全寄託在老爺身上,只要老爺還在,不愁沒有東山再起的一日。”
孫姨娘嗤笑一聲:“一家人都淪落到流放的地步了,還能分出個階級的高低來不成?憑什麼還伺候他。”
柳姨娘道:“你有兒子傍身,我們可沒有,除了指望老爺,還能指望誰?你在夫人面前說這些是什麼意思,不分階級高低,難不成你還想做大?”
林書柔將碗放下,神情嚴肅起來:“你們鬧什麼,是嫌今天幹的活還不夠累嗎。”
主母一發話,兩個小妾登時不敢再多言。
雲舒月一邊吃飯,一邊默默想了許多,她忽然轉身拉著詩筠的手道:“詩筠,今晚不用你替我打水洗漱了,我自己可以。”
詩筠慌張道:“小姐,為何。”
雲舒月抿唇笑道:“你今天幹活累了,反倒是我休息了一天,沒道理還要讓你伺候我。”
“可是,奴婢伺候小姐,是天經地義的。”
雲舒月愣了愣,又道:“名義上你是我義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