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掃視了一圈,又將目光放在孫氏身上,孫氏性子潑辣又厲害,還給他生了個兒子,還是算了,看來看去,便只有柳氏了。
他便指著柳氏:“明日起,你也給我剩半碗飯回來。”
柳姨娘是樓裡的舞女出身,本是賤籍,雲明旭看中她的美貌便給她贖了身娶為姨娘,平常甚愛柳氏千嬌百媚。
柳姨娘小臉霎地白了,女兒雲千雁直往她身後躲。
雲舒月和林書柔兩個眼觀鼻鼻觀心,一聲也不吭。
雲明旭又盯上站在雲舒月身後的丫鬟詩筠,一個丫鬟吃那麼多做什麼。
雲舒月忙道:“父親,女兒不夠吃,要從詩筠那裡分的。”
雲明旭只好作罷,便說好了,每日王姨娘這邊分他一碗,柳姨娘那邊分他半碗。
至於他自己為什麼不去打,他可是一家之主,沒聽說一家之主需要自己去打飯的。
“還是吃不飽?不應該啊,我翻遍了案宗,過往的流放人員最多就是給發一碗粥外加一個黃面饃饃。”江嘉懿一邊翻案宗一邊道。
江清辭換了身月白色絲質曳地長袍,端坐於案前,專注於手中事務,淡淡道:
“他們吃不飽飯,幹活就沒力氣,行宮就遲遲修建不好,皇上那邊就交不了差,你這個夥食把總自己掂量著辦。”
江崇禮看不慣小兒子每日無所事事,便叫他做了個把總的活兒,專管流放人員夥食,江嘉懿怕自己做不好又被父親責罵,便時常與三侄商量著來。
“三侄,我都聽你的。”
是夜,天空中寥寥幾顆星,光微弱。
雲舒月偷偷從床上爬起來,遠處連綿起伏的山脈在月光下呈現出朦朧的輪廓,猶如蟄伏的巨獸。
她往被窩裡縮了縮,過了一會兒,還是踩著草鞋下了地。
在採石場的山上時,她看見這片草屋後頭的不遠處有一條河。
屋外一片死寂,腳踩著地上的枯草時,發出沙沙的聲音。
找不到蠟燭,她便就這樣摸著黑,一路到了河邊,期間摔倒了兩次,腳崴了一次,好在不嚴重,爬起來還能接著走。
她尋了塊兒破布,蘸了些河水,她靜靜望著河面,藉著微弱的月光,仔細擦拭著臉。
許久未照過銅鏡了,河水嘩嘩地浮動著,她的臉龐也跟著浮動,她看到了自己那兩條彎彎的眉毛,還有天生便微微上揚著的眼角,漆黑的眼珠。
河面上映照出的身影瘦弱又倔強。
她輕輕整理鬢邊打結的發絲,又笨拙地將整頭發絲拿布條挽成一個髻。
梳完頭、擦完臉以後,她又摸到一旁的樹上,採了些紅色的像寶石一樣的漿果。
天還沒亮,一家人又被齊齊帶到了採石場。
雲明旭昨天因為偷懶剛被抽了一鞭子,便知道這裡的人不是好惹的,今天忍著傷痛也不敢懈怠分毫。
雲舒月一早到爐灶旁撿了幾根木炭,叫詩筠給她描了眉。
又趁著沒人注意她,掏出昨晚採的漿果放進嘴裡嚼了嚼,將汁液抹在了唇上。
默默做完這一套操作,她這才幹勁十足地開始幹活。
今天頭領叫他們搬沙子,從一座山頭搬到另一座山頭去。
誰要是扛得慢了,鞭子就會抽上來。
雲舒月默默在想,像自己這樣的美人,那官兵大哥應該也捨不得抽她,再不濟,她也不是不能賠張笑臉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