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卓是從上大學就打算考研的,他從來沒有問過靳小青這件事,以為以她的成績也會考,畢竟現在考研是一種趨勢,沒想到她竟然說要考慮,心裡咯噔了一下,面上卻沒什麼表情。
如果不考研的話,他們剩下的時間就只有一年半,再去掉最後一學期的實習和假期,頂多隻有一年時間,就要天各一方。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他加了一塊東坡肉,順便看了她一眼,只見她微笑著一口口扒著碗裡的米飯,笑的有些勉強,帶著些不自在的拘謹。想起以前跟自己不熟悉時,她就是這個樣子,大概,這個環境並不讓她舒服吧。
他低下頭,有些後悔答應媽媽吃這頓飯,某種程度上,她跟自己一樣,都不怎麼喜歡熱鬧,所以才能跟自己處得來,若她不是這樣的女孩,而是餘寧那樣的性格,大概他也不會喜歡。
他跟靳小青坐在飯桌前,各自想著心事,到好像跟其他人氣氛不在一個世界。
靳小青本來就因為認生拘束了些,旁邊餘寧跟陳卓媽媽又聊起天來,她這邊就更顯得冷清了。不過相對而言,她倒是更喜歡這種冷清,總好過應付大人們的問話。
好在飯桌上只要有兩個女人在聊天,就不會冷場。她即便沒仔細聽她們說什麼,也總有那麼幾句飄進耳朵裡。
“餘寧啊,上次聽你媽媽說你在她們團裡學舞蹈,練得怎麼樣?”
“還好,原來小時候學過幾年,中間上學荒廢了,我媽媽讓我慢慢撿起來,不然就浪費了。”
“要說你媽媽可是我們那時候有名的一朵花,只要有她出場的節目,下面那些男幹部們都高興得不得了。你這長相和身條啊,就是隨她。”
“哈哈,阿姨真會誇人。”
“本來就是嘛,不用謙虛,聽阿姨的話,別在學校談,等畢業了阿姨給你介紹。”
“謝謝阿姨,我現在也沒那心思。”
靳小青一邊埋頭吃飯一邊聽著,心裡卻琢磨上輩子到底餘寧是跟隊裡誰談的來著?她每次想到這個問題夠恨不得穿回到重生前問問那個世界的林萍,可惜,這個問題恐怕這輩子都沒答案了。
正惋惜著,突然聽陳卓媽媽說:“到時你要是沒物件,就給阿姨當兒媳婦,哈哈。”
她拿著筷子的手一頓,嘴裡的那口米飯哽在那裡,喉嚨一陣酸,怎麼也咽不下去,拿起杯子喝了口水,這才勉強吞了下去。餘光裡,餘寧往這邊看了一眼,只哈哈一笑沒說什麼。那句話本是戲言,在她心裡卻好像萌發了很久以前埋下的一顆野草種子,慢慢生根發芽,長成一片。
“對了,聽說下個月你爸爸要去你們學校那邊進修?”
“好像要在那邊大半個月,對了阿姨,我媽說要是有什麼需要帶給陳卓的,到時候她派司機過來取。”
“行,我準備好給她打電話。”
後面又說了什麼,靳小青沒有聽見去,她突然覺得,在這個飯桌上,自己是一個多餘的人,他們的圈子和生活,不是她所瞭解的,更不是她能進去的。
如果說,以前她不認為有什麼門當戶對,這一頓飯卻讓她明白,有時候,不需要歧視或者瞧不起,單單從交談的內容,就可以把一個人完全隔離在圈子之外。
陳參謀長一直熱情的叫她多吃點,她笑著應下,嘴裡卻泛起一陣苦澀,什麼也吃不下去。這頓飯直到結束,她也沒再看陳卓一眼,跟陳卓父母和餘寧告別後,就回了房間。
外面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毛毛細雨。她站在窗前,看著陳卓跟父母還有餘寧走出招待所,上了一輛軍牌車離開。那個畫面如此和諧,好像他們才應該是一家人。
玻璃上被雨點打濕,一道道水痕慢慢滑落,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她從包裡取出一把傘,開啟門走了出去。
出了軍隊大院,她打了輛車又去了玄武湖。因為下雨,湖邊沒有什麼人,她打著傘在湖邊漫無目的的走著,雨滴落在傘上的滴答滴答的聲音,好像瞧在心上,那麼沉重。
不知走了多久,她來到湖邊一處長椅,輕輕拭去上面的水跡坐了下來,看著湖面發呆。昨天來的時候,這裡還是碧水藍天,漂亮得像畫一樣。
到了今天,同一片湖,卻霧濛濛的,分不出遠處的天空與湖面,灰暗的天空把湖水映照的帶了些灰,又因為渾濁的發黃的湖面,變成灰黃色,暗淡的好像她此刻的心情。
手機響了,她慢慢掏出來一看,是陳卓的電話。不知為什麼,她現在一點也不想跟他說話。她給他設定的鈴聲就是那首蒲公英的約定,這首她最喜歡的歌現在聽起來那麼刺耳,她輕輕按了下靜音,耳邊終於清淨下來,把手機重新放回口袋,又繼續發呆。
陳卓跟著車回了家,他坐在房間裡想著剛才靳小青的表情,總覺得哪裡不對。撥通了她的電話,想過去找她,誰知電話沒有接通,心想她大概有些累睡著了,也就沒有再繼續。
他看了會書,不知不覺睡著了,等醒來時天已經黑了,剛要開燈,突然看到手機提示燈一閃一閃的,開啟後發現靳小青給他發了個簡訊:“我家裡有事,定了今天晚上六點的飛機回家,結賬的時候前臺說你已經付過了,謝謝招待,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