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小青聽說那人便是何堅,好奇的扭過頭去看,只見那個男生一米八左右,側臉看不甚清楚,笑起來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被因整日訓練被曬得黑黝黝的面板襯的更加黑白分明。
似乎沒什麼印象,她生來臉盲,加上軍訓這些日子,大家都曬成炭,一個個都剃了傻頭哪還能分得出誰跟誰來?
說到剃頭,倒讓她想起當年新生報到第一天的情景來。新學員們進入封閉的校門,剛剛放下行李,新鮮勁兒還沒過,第一件事就被穿著掛著列兵銜的班長們帶著統一修理發型。男學員們還好,女學員們這邊卻有不少哭了鼻子,許多捨不得留了好幾年的長發,看著被剪成不過耳的一頭短發,既心疼又難過。
當年的靳小青原本頭發就不長,雖然剃的更短了些,卻也沒覺出啥來。她彎下腰拿毛巾拍著頭發上的茬子,遠遠地看著幾個男學員走了過來,其中一個腦袋上貼了兩個創可貼,偏偏貼成個叉字,加上剛剃的頭,看著跟瞄準目標似的。她盯著那個搞笑的腦門,噗嗤一聲笑出來。
那男學員看到她沖自己笑,楞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腦門,也不好意思的笑了。靳小青站起身,才看清那人個子高高的,長得倒挺清秀,只不過此刻被剃了個比板寸還板寸的頭,看起來傻乎乎的。
她轉身回了宿舍收拾行李,剛剛發了一堆衣服和日用品,自己帶來的那些床單被罩通通用不上,全部要換成統一的,連洗漱用品和臉盆都一模一樣,一個宿舍六個人,這萬一拿混了可怎麼辦?
正在犯愁,斜眼瞟見旁邊下鋪的那個女生正用修正液往臉盆上寫名字,這才恍然大悟,看她寫完了便走過去借修正液。兩人因此最先熟悉起來,那女孩就是林萍,個子比她矮半頭,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是個鬼機靈。誰能想到,這第一天的相遇竟然促成了一輩子的死黨呢?
休息一週後,靳小青恢複了訓練。與地方大學不同,軍校的軍訓時間持續整整三個多月,目的是將這些剛剛進入軍營的學生們迅速轉變為令行禁止的軍人,即便軍訓結束,佇列訓練這一項也會貫穿整個大學生活的每一天,並作為課程列入畢業學分中。
訓練的第一個科目是站軍姿。在北方的暑熱還沒有開始消退的白天,這些在家中嬌生慣養的學員們一站便是大半個上午,不準摸臉不準亂動,連有蟲子都要打報告得到允許才能趕走。
於是,經常會有奇怪的對話傳來:
“報告,有蟲子!”
“動!”
“報告,臉上癢!”
“動!”
“報告,我頭暈......”
還沒等班長反應過來, duang的一聲有人暈倒了,周圍的人卻動也沒動,這種發生多次的事情他們已經習以為常,班長立刻安排人把他抬去醫務室,操場上又恢複了寂靜。
烈日下,橫縱佇列展開,一個個綠色身影彷彿柱子一般立在地上,時不時就有人直挺挺的向後倒下,被抬了出去。諾大的操場上明明站滿了人,除了偶爾訓練班長的口令聲,竟然安靜的出奇。
這一天佇列訓練下來,每個人都累的動也不想動,可就算結束訓練,晚上仍有整理內務的專案,雖說只是疊被子、擺書架、打掃衛生這些事,可若是被子疊不好,碼不成豆腐塊一般橫平豎直,就有被班長扔到地上的命運。
為了最大效率的達成將被子整頓好的目標,新學員們可謂絞盡腦汁,各盡其能,有的將被子拿水潑濕了再使勁兒壓,結果晚上沒得蓋,只能披著衣服睡;有的拿報紙鋪在地上,用行李箱使勁兒壓扁再疊,可一時疏忽曬了半天,拿回來時已經嘭成了發面饅頭,前功盡棄。
靳小青就看著自己那床“發酵”的很是喜人的被子欲哭無淚,即便是曾經跟它戰鬥了四年,轉業後的她早就將那些“禁忌”忘得一幹二淨,一想到還要將這項戰鬥再持續四年,她心裡哀嚎不已。一轉眼卻看見林萍扛著兩塊木板走了進來。
靳小青盯著林萍那兩塊木板眼睛一亮:“夾板?”
“識貨,這就是傳說中的疊被子利器—夾板!”
原來林萍方才被老鄉叫了出去,雖說隊幹部們都不提倡串老鄉,可樓上樓下的師兄師姐們沒事就跑來向這些新來的師弟師妹們傳授經驗教訓,從如何疊被子整內務,到各個隊幹部的脾氣性格,甚至學校裡面各種八卦傳聞都應有盡有,無不傾囊相授。
就比如說這夾板吧,新學員們是聽都沒聽說過。作為過來人的靳小青卻麻利的爬上床,將被子疊平,用夾板裡面從中間向兩邊推去,將被子中的空氣趕出來,這樣更容易造型。然後將被子疊成方塊狀,再用兩款夾板對著立面用力擠成九十度,原本弧度的被角立刻出現了稜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