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劉世忠帶著水師的教頭來錦嵐關大營報道,果然正式傳達了飛鴻山莊的意思:教頭照派,其他軍務不便再插手。
“多謝莊主和各位的高義。那麼……你們兩位少主今後……”沈濯纓道。
劉世忠道:“他們啊,好像夫人想派少主多參與莊裡的事務吧。似乎最近往西域去了。”
沈濯纓神色不動,淡淡笑道:“如今西域絲路的重建正是在下負責。千頭萬緒間,正缺識路又懂行的人手。若是莊主有意往西發展,可否讓沈某借個東風?”
“啊?”劉世忠一愣,趕緊笑道:“若是有將軍用得到的地方,請盡管說。有什麼我不能做主的地方,也一定帶話給莊主和夫人。”
“有勞劉統領。改日沈某定當再次上門拜會莊主和夫人。”沈濯纓微笑著端起茶杯。
“公子!”沈平突然失魂落魄地闖了進來,手中一張薄紙被捏得簌簌而抖,“老爺…….老爺歿了!”
那杯茶應聲而落。
沈敬瀾沒過十五就動身返回了天闕關。他是在去校場的路上,突然一頭從馬上栽下來的。當天夜裡就昏迷不醒。天闕關眾將領當即決定,發急報給朝廷和遠在西北的沈濯纓。
然而那八百裡急報還沒來得及發出,老侯爺就歿了。
沈濯纓一路披風戴雪趕到天闕關時,老侯爺的靈堂剛剛搭好。
天闕關的副將姚遠把他迎了進來,低聲說了兩句節哀之類,就退了出去,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出去前還體貼地掩上了門。
沈濯纓被風雪灌滿的胸口已經麻木,一時感覺不到哀不哀的,只是堵得厲害。他的目光落在沈敬瀾臉上——
算得上無疾而終,因此老將軍臉上堪稱安詳。除了面板灰白失真,看著空落落的,他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沈濯纓此時才被那個念頭一箭穿心:“我爹沒了!”
接著許多關於老侯爺的記憶湧入腦海。
那個記憶中的父親似乎跟眼前這個皮囊一點也對不上號。不是這麼幹癟枯瘦,而是威嚴鋒利的定國公,定北候。
定國公是中年得子,沈濯纓自幼沒了娘,卻幾乎沒有在長輩身前撒嬌撒歡的記憶。有的只是父親灌輸的一腦門子忠君報國。
“你是沈家之後,註定是要上前線的。有戰爭上戰場,沒戰爭要守邊疆。你不想死得早,現在就要當一個‘兵’,而不是‘小爵爺’。”
“打仗不是背兵書,你扯那幾張紙來跟我扯淡有個屁用。你這麼安排,就是組織家兵去跟街頭混混打群架都打不贏。明天跟我上天闕關!”
“子清,‘君國天下’就是沈家的根,也是大雍的根。沈家人老死床榻是一種恥辱,除非聖上有一日褫奪了沈家封號,否則沈家人就只有一個結局——馬革裹屍!”
如此說來,老爵爺算是“死得其所”。歿在前線,卻不是戰場,算得上馬革裹屍,卻安詳平靜。
沈濯纓想,年過花甲又無疾而終,這是人生大幸,更是他們沈家人的大幸,該算喜喪才對。只是下一刻,年前臘八家宴上情景猛地跳了出來,讓沈濯纓一下子疼得彎下了身子。
“你怪爹沒幫你護住那個柳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