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嫣聽聞,一顆心才放下了一半,有聽他慢悠悠地道:“只是,此藥所用皆是天材地寶般的藥物,藥性極強,以那公子此時的狀況,只怕未必能承受得住。”
“受不住會怎樣?”
“這……若是貿然使用,輕者損傷經脈,從此纏綿病榻,不良於行……重者,重者立刻血管爆裂,經脈寸斷而死。”
趙璟鈺實在受不了這些大夫一個兩個都是說話大喘氣的德行,他安撫的拍了拍臉色倏忽轉白的柳嫣,厲聲道:“這我不管,既然這藥能用,該怎麼用難道還要我們病人家屬來教嗎?你們今日不拿出個治療方案來,就別想出這個門!”
趙璟鈺平時一副懶散的公子哥模樣,對誰都是笑眯眯的,如今冷下臉來,一股皇家天成的威壓立刻散了出來,把那幾位大夫生生嚇了一個哆嗦。幾人對望了一眼,張大夫戰戰兢兢道:“畢竟人命關天,公子請容我們幾個商量片刻。”
趙璟鈺揮了揮手,讓他們在一旁商討,他拉過柳嫣,在沈濯纓的床邊坐下,低聲問道:“我知道父皇宮裡曾存過兩顆大還丹,後來據說都賞賜出去了,你這個是怎麼得來的?”
看著趙璟鈺少有的嚴肅謹慎,柳嫣無法像對待那幾個老大夫一樣糊弄過去,卻也不能直說是做任務,系統君送的。只得無比真誠的胡扯道:“我被拓跋抓住時,被下了軟筋散。我曾偷偷尋過解藥,解藥沒尋著,卻看到這個,於是順手牽羊來的。”
趙璟鈺聽後,更是皺緊眉頭:“藥王谷覆滅幾十年,早已煙消雲散。唯有當年沒藥子進宮論道時進貢的兩顆丹藥存世。後來一顆是給我那病弱的二皇兄保命,另一顆據說是賞賜給了太子殿下。這顆藥到底是從哪個宮出來的呢?”
柳嫣沒想到自己隨口編的謊話,竟然能牽扯出這位王爺這麼深的思慮,如今想收回也來不及了,只得順著他的話繼續糊弄道:“也許本來就是那什麼藥王谷流落出來的藥呢。”
趙璟鈺深深地看了柳嫣一眼,心道,也罷,何必拿宮廷的爭鬥來汙了這姑娘的視聽,那些爭儲奪位的暗戰本就不該讓她沾染的,自己護她遠離這些齷齪還來不及。
他垂下眼眸幽幽的一笑,再抬起眼皮,已經恢複了慣常的寧淡,輕拍了拍柳嫣的手道:“你也別擔心。那大還丹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靈藥,定能救子清一命。”
果然那邊張大夫他們已經商量出結果了,過來對他們道:“二位請聽我說,這個大還丹雖然雖能救死還魂,卻是藥性太烈。若是要用,只怕還得加些輔助手段。”
“什麼手段?”
“其一,這顆丹藥不能一次用完,要分四次給病人服下,隔五日一次,好讓他的身體能運化其中藥力。期間我們再開幾副湯藥輔助,助他修複受損的肌體。
其二,他每次服藥後,要為他準備藥浴,助他散發藥力,還要有內力深厚者在旁為他護著心脈,替他推功過血,方能把藥效發揮到最佳。”
趙璟鈺點頭道,“這些不難辦,我來為他推功過血就是。就有勞幾位列出藥單,我好派人去抓藥。”找到了解決之道,他如今又是那笑語晏晏,和藹可親的六王爺。
那張大夫卻躊躇在原地,囁嚅半天也沒有開口。趙璟鈺看了正要再變臉發作,旁邊的陳大夫連忙道:“咳……是這樣,那個大還丹是烈陽之性,所以才要以水柔之。公子陽性之體,內力也是陽剛為主,若是您來輔助療傷,只怕……會適得其反啊。”
“你什麼意思?”趙璟鈺隱約明白過來,驀然變色道。
那陳大夫也不敢看趙璟鈺,他籠著手,硬著頭皮道:“就是……就是須得陰柔之氣輔助調和。這個輔助療傷之人,還得是個內力深厚的女子方可行。”
說開了第一步,後面的話就容易多了,他頂著趙璟鈺越來越黑的臉色,幹脆把風險一股腦地道出:“病人這種情況,陽火太盛,服藥後強勁的藥力會沖擊著他的奇經八脈,血氣太旺則會傷害他虛弱的髒腑。運功輔助之人要把那股藥力引入自己身體,以自身陰柔的內力化解掉這部分藥性,在以內力送回病人體內。”
趙璟鈺敏銳的抓住重點問道:“也就是說,輔助之人,要忍受那藥力沖擊經脈的痛楚?”
“正是如此。”張大夫和陳大夫異口同聲。
“荒唐!你們……”趙璟鈺怒斥,但話沒完就被柳嫣輕輕打斷。
“我來助他。”聲音極輕,卻清晰的傳入每個人耳中。
趙璟鈺第一次對柳嫣疾言厲色:“一邊待著去!你自己都重傷未愈,現在來逞什麼能!”
“你還能找到比我更適合的人嗎?如果沒有,就讓我來。”柳嫣面容平靜,似乎只是在說“今晚的晚飯我來做”這樣平常的事。
趙璟鈺咬了咬牙,不理柳嫣,轉頭問陳大夫:“那輔助之人是否會有生命危險?”
陳大夫猶豫了一下,才答道:“理論上是不會……不過這位姑娘也有傷在身,身體虛弱,是否能承受得住那強烈藥性,就不好說了。”
趙璟鈺閉著眼深深吸了口氣,才看著柳嫣道,“如果你因此送命,你也不悔嗎?”他目光沉沉,滿腔情緒都被壓在幽深似海的眸子中。
柳嫣無懼的迎著那目光,平靜道:“不悔。”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糾結地道:“殿下,關鍵時候你能不要發揮你的特長嗎?阿彌陀佛,百無禁忌。”
趙璟鈺恍若未聞,只用力捏著柳嫣的肩膀,一字一頓道:“你甘願為他……”突然消聲,把頭深深的低下,似乎連向來平直的肩膀都塌了下來。
他的身子似定住了似的,靜默了一會兒,才直起腰來。再開口聲音已是啞了,“好,由你來。我去安排。”說罷再不看柳嫣一眼,轉身大步走了出去。門外立刻想起了疾馳的馬蹄聲,竟是說走就走了。
柳嫣無暇細辯趙璟鈺的反常表現,在她看來,由她來為沈濯纓療傷,這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想不通他怎地突然矯情起來。她自是按那幾位大夫所說安排下去,只想盡快替沈濯纓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