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永嘉帝的意料,杜尚書一開言就言辭激烈,慷慨激昂:“聖上,此次狄戎蠻夷之族,野蠻成性,毫無禮義廉恥。正是五年前做亂嘗到了甜頭,死性不改,如今來犯,實乃覬覦我朝已久。若是我朝再躲避退讓,只怕我朝再無寧日!”
“依杜大人所言,我們是要拼死抵抗狄戎了。只是我們拿什麼來抗?如今國庫空虛,內政緊張,江淮一帶洪澇成災,災民流離失所,安置尚且不及。哪裡來的錢用於打仗?”戶部侍郎杜明禮出列,針鋒相對道:“更何況如今大雍朝的軍備近兩年雖在擴充,但水軍去年才建立,只怕那些將士連船都開不好,你讓他們如何來戰?”
“按杜大人的意思,朝中沒錢安置災民,卻能拿出錢來給蠻子進貢嗎?”立刻有人冷冷的道。
“莫非劉大人有撒豆成兵的妙計,還是您能點石成金?否則怎麼填戰爭這個無底洞?”主和派也不是吃素的。
…………
方才還是小聲嗡嗡的討論,頃刻間變成了潑婦罵街般的罵戰現場。永嘉帝覺得頭更疼了。他煩躁的低吼一聲:“都閉嘴!”他沉沉的掃了滿朝文武一眼,突然點名道:“璟嶽,你有何看法?”
趙璟嶽早就等這個發言機會,不慌不忙出列道:“兒臣也認為狄戎的狼子野心不可一再姑息。只是我朝如今內憂外患,對抗外辱確實有力不從心之虞,還要另想他法。”
“你有什麼辦法?”
“借兵。我們可以向其他屬國借兵,讓他們出兵增援。自太祖以降, 我朝與多國結交,西域除了狄戎外,還有月國、焉支,南邊有南詔、百越,皆與我國交好,我們可以請求他們的國主出兵增援。”
此言一出,剛剛安靜下來的朝堂又炸開了鍋。朝堂上下,誰不知道這個太子殿下跟焉支國關系密切。
趙璟嶽的生母碧姬夫人就是焉支國的公主,曾深得皇帝的寵愛。後來碧姬夫人過世,當時還是靜妃的洛氏因為與碧姬夫人關系很好,向陛下請求接了只有五歲的趙景嶽在自己膝下養著。多年之後,也是因為這個名下的大皇子,成就了洛氏的皇後之位。
如今趙景嶽提出借兵,而且直接點了焉支之名,不能不讓人多想幾分。
果然還不等群臣們應對,皇室中就有愣頭青直接跳了出來。澤王趙璟鋮道:“我們與鄰國交好,那也是在皇太祖之時,如今我大雍國力式微,多少人對著我們虎視眈眈。若是此時我們示弱,皇兄怎知我們不是前門拒狼、後門應虎?”
澈王趙璟琪微微皺起了眉頭,這個三哥,虛度了這些年,白讀了許多聖賢書,連話都不會說。
殿下群臣也都低下了頭不敢看。理是這個理,奈何這個三皇子太不會說話,簡直是專撿聖上的痛處戳。
“咳咳,澤王殿下的意思是……”樞密使秦柯趕緊站出來,作為三皇子的舅父,此時他不幫這個混賬外甥和稀泥,還能指望誰能替他圓過去?
“澤王的意思是,我朝不能輕易讓他國小瞧了去,求援之議還需三思……”
朝下紛紛附和,又是一片嗡嗡議論聲。
永嘉帝突然怒了:“吵、吵,就知道吵!有主意的說出來,沒有的都給我閉嘴!”看到下面瞬間肅靜,他突然覺得很累,累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永嘉帝疲憊的揮了揮手,“有議稟奏,無議退朝。”說罷撐著扶手起身,徑直向後殿走去。
“恭送父皇陛下)!”看著永嘉帝有些佝僂的背影,趙璟嶽的眼中是淡淡的嘲諷,趙璟鋮的眼裡更多的是不甘,而趙璟琪眼中,是沉沉的哀色。
不管怎樣,這個國家再次面臨風雨飄搖時,作為統治這個國家的王朝,還能承擔人民對它的期待,肩負起它應負的職責嗎?
狄戎入侵這個驚雷不但在臨安朝廷中炸開,兩天後,也傳到了民間。除了讓平民百姓再一次陷入戰爭的恐慌外,與朝廷關涉漸深的一些江湖門派,甚至比朝廷更快的做出了反應。畢竟,離上一次動蕩的戰亂,也不過相隔了八年而已。
留劍山莊削減了大批民間訂單,而擴大了官家兵器的鑄造,並增加了各種冶煉材料的採購。
而此時,深入百越之地,尋找制藤師的齊羿,剛剛帶著找到的制藤師穿過了一片密林,要趕回錦蘭關。
這裡本來有他們飛馬幫的一條秘密通道,然而方才他卻發現那條通道的路標已經全數被毀去。他們因此而不得不多繞了半天路,從另外一條道路過去。
齊羿心中暗感不妙,待來到最近的鎮上,他特意回到飛馬幫在此處的落腳點一探訊息。那裡的兄弟給出的答案震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兄弟,難怪你不知道。十天前狄戎的皇帝親自斬斷了漠城外的索橋,兩國再次開戰了。幫裡五天前下令,把通往狄戎邊境的道路先都封了。你說的那條線路,是昨天堂主才帶人親自去拔了路標的。”
飛馬幫的兄弟說著,拿手在齊羿眼前晃了晃,“哎,兄弟?我剛聽這個訊息的時候,跟你一樣,眼睛都直了,這才過了幾年太平日子,世道又要亂咯。”
齊羿回過神來,匆忙帶在那制藤師快馬加鞭的往錦蘭關趕,恨不得插翅飛回去。戰火已經點燃,而水兵們的鎧甲甚至還沒有開始準備!
飛鴻山莊門前,柳靖匆匆下馬,大步走向議事大廳,見到迎出來的劉世義也腳下不停,邊走邊問道:“義叔,我爹孃他們還在議事廳嗎?跟那些門派都談妥了嗎?”
“斡蘭河上的九幫七門都來過了,他們都紛紛表示,如今國難當頭,匹夫有責,願以飛鴻山莊馬首是瞻,支援邊境三關和大雍水師。那些首領也是前腳剛走,回去整隊安排,最快的五天後可以向莊主報道。莊主和夫人還在廳上等您。”
“太好了。我明天先帶咱們寨子裡的人手去錦蘭關,也先跟那邊打好招呼。後面過來的其他門派的人,您和爹孃商量著安排人,或者讓劉泓帶隊過去也行。”
劉世義一愣,“這麼急?少主,你連親自帶隊都等不及,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柳靖的眼神一暗,低沉道:“我正要跟爹孃說。剛得到訊息,在漠城一戰中,沈濯纓和阿嫣都身受重傷,至今昏迷不醒。我得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