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門裡,運送武器衣物等裝備的馬車已經過去了,如今進來的是最後一撥糧食。守城的將領只等著最後十幾輛運糧的推車過去,就可以關閉城門。
突然街道那邊傳來一陣騷動,一輛裝滿活禽的破馬車歪歪斜斜的沖了過來,趕車的老漢一邊手忙腳亂的拉著韁繩,一邊亂嚷嚷:“讓一讓,快讓讓!馬受驚啦!”一頭向著那運糧隊伍紮了過去。
那老漢也看到了運糧的車隊,連忙猛拉韁繩,邊籲籲的叫個不停,在撞上車隊之前堪堪拐了個彎,還是側面撞到了一輛運糧車子。車轅被撞斷,裡面的雞鴨撲稜稜的從破爛馬車裡飛了出來。
裝糧的車上經過長途跋涉,總有些穀物米粒灑落出來,幾十隻雞鴨蜂擁到車隊的糧袋上叮啄了起來,竟然給她門叮散了幾包。裡面的穀物流洩出來,更引得那些活禽爭搶啄食。
趕車老漢一看,坐在地上大嚎了起來:“夭壽啊——這可怎麼辦啊!要被官爺打死啦,要被東家罰死啦——”
旁邊有人看熱鬧的,此時看老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有於心不忍的就過來幫他抓雞抓鴨,那些雞鴨咕嘰亂叫著又四處亂飛,把個西城門弄得一時雞飛鴨跳,路人卻覺得有趣,一邊抓著一邊嘻嘻哈哈的笑。
此時遠處急促的馬蹄聲如鼓,一隊官兵縱馬飛馳而來,為首的一人正是賀銘,他大聲疾呼:“快關城門!快!”最後一個字喊到破音。
守城的將領聞言一愣,關城門?門外還有幾輛運糧車沒入城呢,有兩輛車正正停在了城門處,怎麼關啊?
又聽賀銘喝道:“攔住那幾個人!”
守城將領一看,果然有幾個抓雞抓鴨的人,正飛快的往城門處躥去。他如夢方醒,連忙下令移開車輛,關閉城門。押送物資的狄戎官兵也紛紛拔出武器,加入圍剿的行列。
那老漢嗚嗚哭著大叫:“別殺我的雞,別殺他們!”抱著一隻鴨就滾了過去,正好滾到一個狄戎士兵身邊,擋住了他砍向一個抓雞人的刀,那抓雞人把手中的雞往狄戎兵身上一扔,露出了俊朗的臉,正是簡寧。
他一肩膀撞開那老漢,回首拉了一個瘦弱的青年往城門沖去。與老漢錯身而過的瞬間,低聲道:“幫我拖住他們。”
那個青年被他拉得一個踉蹌,頭上的璞頭松脫掉了下來,一頭秀發也披散開來,襯著眉目如畫的小臉。狄戎軍士才發現那竟是個女子。看她臉色蒼白氣喘籲籲,似有不足之症,那守城將領長刀一指,大聲道:“先抓住她!”
柳嫣很是無語,她如今手軟腳軟,跑兩步都喘,那些士兵看出便宜,立刻專攻她來了。看來柿子專找軟的捏,古今……不對,虛擬世界現實世界皆同。
她奮力舉刀格住刺來的一劍,被震退了幾步,差點連刀都拿不住。趙璟鈺和孟七也立刻回身救她,一時間他們幾人都被拖住了。江源已經沖到了城門口,他一步躍上了停在城門口的糧車,揮刀吧周圍的幾個士兵都砍翻,把車子卡在門口,阻止城門關閉。周遭計程車兵立刻蜂擁而上,他也陷入了包圍之中。
就耽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賀銘帶的兵馬已經到了。
“啊啊啊——叫你們殺我的雞,撞死你個龜兒子!”
突然那運雞老漢推著一輛著火的輛車撞了過來,把圍攻柳嫣他們計程車兵沖開了個口子。簡寧趁機拉著柳嫣沖了出去。趙璟鈺和孟七斷後,幾人踩著運糧車向城門口奔去。
老漢把車上的火把丟在就近的運糧車上,燃起的火隔絕了追擊計程車兵。身後傳來利器砍殺的聲音和老人的呼喝。簡寧慌亂中回頭看了一眼,痛撥出聲:“順叔!”
柳嫣順聲回頭,恰恰看見了讓她刻骨難忘的一幕:
老漢滿身鮮血,幾支長矛在他身上穿胸而過,他兩手抓住兩支矛,還在用力的往前頂,把那些刺他計程車兵頂得往後退了幾步。賀銘冷冷一笑,縱馬上前,手起刀落,一刀砍下了老漢的頭,那顆腦袋在地上骨碌碌滾了幾滾,一雙目眥欲裂的大眼依然狠狠的盯著馬上的賀銘。
柳嫣電光火石間,才想起他竟然是留劍山莊分號裡,那位一團和氣又市儈的總管——吳順。那個在她的及笄禮上笑得像彌勒佛的溫和長輩,那個在滄州城裡市儈的對他們說生死由命,卻不動聲色得幫了他們一把的總管,都化身成眼前怒目浴血的修羅金剛,以肉身墊底,以頭顱為祭,為他們掙來這一時半刻的寶貴時間。
“吳總管!”柳嫣眼睛一紅,只看見滿眼血色,她身不由己的往回走了兩步。被趙璟鈺一把拉住,大吼道:“走!否則他更加死不瞑目!”簡寧也架住柳嫣,和趙璟鈺一起把她往外拖。孟七一陣亂砍開路,趁此機會沖殺了出去。
他們終於沖殺到了城門口,與江源彙合。江源也滿身是血,拼盡全力保著一輛糧車卡住了半扇城門,見他們過來,他跳下糧車,把那車子用力往前一推,不再頂著城門,吼道:“你們快走!我來頂門!”只等他們出去就要把城門關上,打算隻身抵抗後面的狄戎追兵。
柳嫣卻一把撐住城門,一手抓住江源的胳膊,厲聲道:“要走一起走!”不由分說把他從一人寬的門縫裡扯了出來。
幾個人狼狽萬分地向滄州城外鐵索橋跑去,後面是賀銘帶領的狄戎士兵步步緊逼。他們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的掛了彩,餘毒未清的柳嫣更是連站都站不住了,只一味被他們拖著跑。賀銘卻不急追,只如貓戲老鼠般緩緩的逼近他們。
身後的馬蹄聲如同踏在心上,狄戎兵身上的鎧甲跑步時發出的摩擦碰撞聲,似乎都在冷酷的嘲諷他們:你們跑不掉的!
就在眾人都心生絕望之時,鐵索橋那邊也傳來急切的馬蹄聲!打頭的一騎白馬銀甲,正是沈濯纓!
賀銘看著那匹飛馳而來的白馬,一直放鬆的表情終於漸漸凝重起來,皺起了眉頭。他也猛然加快步伐,向著前面那一行人沖了過去,舉起了手中的斷風刀——
賀銘自從十六歲在狄戎戰場上成名,憑借一把窄背斷風刀的連環斬,就一直讓他的對手聞風喪膽。旋轉運刀如連環,刀刀淩厲剛烈,在戰場上殺人如切瓜,能從陣頭殺到陣尾。
柳嫣被趙璟鈺一路拖著狂奔,聽著身後越來越近的馬蹄聲,忍不住回頭一瞥,瞬間瞳孔猛縮——她用盡全力把趙璟鈺往旁一推,自己向側旁邊猛地撲倒,滾了兩滾,才穩住身子,驚魂甫定地看著自己飄起的一綹青絲正從他刀鋒過處飄落下來。她略一抬頭,正對上了賀銘那雙碧綠色的眸子,盛滿了冰冷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