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纓因為繞路,連續急行軍也用了兩天一夜才趕到漠城外,就見城門大開,從城內迎出來的,竟然是趙璟鈺!
熙王殿下面色嚴峻,奔到他面前的第一句話就是,“柳嫣和她帶領的五百水軍陷落在封雲關,生死不明!”
那一瞬間,趙璟鈺看到沈濯纓的臉色變得猙獰,眼中泛起通紅的血色。然而只一閃而過,他用力的閉了閉眼,扣在劍柄上的手青筋暴起,緩緩的說道:“什麼情況,進城再說。”
在漠城府衙的大堂裡,沈濯纓聽了趙璟鈺的彙報,半晌不言。屋裡的蠟燭燃了大半夜,有一支已到了殘末,火苗一跳一跳的要滅不滅。把沈濯纓原本就嚴峻的臉色更映得陰晴不定。
趙璟鈺按捺了半天,忍不住道:“子清,如果你擔心漠城的安危,你守漠城。給我幾千人,我去攻打封雲關。”
沈濯纓看了趙璟鈺一眼,冷冷地道:“胡鬧。”
“那你到底打算怎樣?我們的人陷在了裡面!柳嫣也陷在了裡面!”趙璟鈺厲聲道。
沈濯纓不答,他與賀銘在戰場上交手不下十次,知道他的可怕之處不僅僅在於他的武藝高強用兵老道,更在於他性格狠辣,為獲得勝利無所不用其極。在城內情況不明兵力也不寬裕的情況下,他沒有一分把握。而他,最討厭做沒有把握的事。
然而他走到案前細看了封雲關的地圖半晌,終於抬頭看著窗外道:“你留守漠城,做好防備。我去攻打封雲關,就在今夜!”
窗外是沉沉的夜色,不見星月,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刻。
賀銘才向拓跋啟天彙報了城中動向回來,正要去最後巡一次營,為明日的攻打漠城做準備,突然兵士來報:漠城出兵攻城!
賀銘飛快登上城牆,詫異的看著在城下列陣的那密密麻麻的大軍,在封雲關兩側的矮山上,也蜿蜒密佈著星星點點的火把,想不通這幾萬大軍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他一直派人密切關注錦蘭關和鎮雲關過來的官道,一直沒有大部隊過來,這些軍隊是從天而降的嗎?
沈濯纓一身銀甲,手上的銀槍遙遙一指:“賀銘,下來受死。!”
賀銘根本沒打算在黑燈瞎火的時節跟沈濯纓硬槓,他冷冷一笑,“想打你就上來吧。”轉頭吩咐弓箭手就位,調兵上城頭,打算閉城死守。
沈濯纓雙眼一眯,抬手往前揮了一揮。軍中蒼涼伸出的號角響起,身後將士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吼聲“殺!”隊伍前端的騎兵前鋒如箭般沖了過去。迎接他們的是一波箭雨。
那些騎士把武器揮舞成車輪,仍阻不住不斷有戰馬倒下。他們護得了自己,卻很難護得住身下的戰馬。
然而有他們的開路,後面的步兵憑著高盾和鎧甲的保護就能快速跟上,須臾之間就沖到了城下,各自攻城的工具快速搭上了牆頭。
沈濯纓這次帶出來的是沈家軍的精銳,一個個都是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出來的老兵。在一陣陣的沖鋒號角中眼神兇悍,揉身直上,每一個都是帶著一身血的地獄修羅。然而攻城是消耗最大的,一波箭雨過後,城下站著的沒幾個了。
沈濯纓坐著踏雪就在離城牆不遠處,毫不在意周圍呼嘯而過的箭矢,白衣白馬在混亂的戰場上站出了不動如山的堅定沉穩。身邊的楊藏鋒不斷的幫他擋開射來的箭,對他大聲道:“將軍!再這麼攻下去,我們耗不起啊!”
沈濯纓他們實際上只有這正面戰場上的的一萬兵士,兩邊矮山上那影影綽綽的火把都是疑兵之計,造個草木皆兵的效果,卻起不了撒豆成兵的作用。如此巨大的耗損他們支撐不了多久。
沈濯纓巋然不動,面色平靜如石雕,只在黑色的眸中翻滾著驚濤駭浪。他冷靜道:“盾牌手就地掩護……再等一等。”
楊藏鋒把命令快速傳遞下去,還在納悶,再等一等什麼?難道還有援軍?
正要開口問,突然聽到封雲關內傳出尖利的哨聲,接著城內似乎有騷亂之聲。沈濯纓嘴角微微一揚,手中長槍往下一揮,一聲令下:“就是現在,全力攻城!”
封雲關城牆上,吳炯慌張奔上來,急得話都說不利索了:“賀將軍,那那幫亂軍突然在城中各處出動,我們許多刀兵箭矢都被他們劫了!他們眼看著要沖殺到城門了。”
“真是飯桶!”賀銘怒得一腳踹過去,大聲吩咐身邊的將士:“保護好陛下!”
身邊將士才要退下,有傳令兵飛快過來,稟報道:“陛下讓將軍守好城,他馬上趕過來。”
賀銘一愣。陛下來這裡幹什麼?鼓舞士氣嗎?不等他想清楚,一把鋼刀對他劈了過來。第一批大雍戰士已經跳上了封雲關的牆頭。他回手一劍把那大雍兵捅了個對穿,轉身撲到城牆的另一面一看,城裡已經亂成一鍋粥。
原來忍受了半宿柳嫣的蹩腳演奏的,除了拓跋陛下,還有一直潛在暗處的江源。那些斷句錯亂的停頓重複的音節,都被柳嫣巧妙的融入了哨語的指令。哨語不能傳達複雜的內容,又要防止被狄戎聽出破綻,三四個等待合圍的指令愣是傳達了半宿。
只是江源聽來聽去,也沒聽到柳嫣關於自己的安排。如今他就帶著水寨士兵和解救出的封雲關的戰俘,全力沖往封雲關城門,與外面攻城計程車兵十分默契的進行了一場裡應外合。這一千多戰士把封雲關內部擾亂成了一鍋粥,比前天晚上的火燒城關尤有過之。
柳嫣躺在床上,細細聽著外面的動靜,被子下的身子連衣服都沒脫。正當她想翻身下床有所行動時,屋門猛地被一把推開。拓跋啟天帶人徑直闖了進來。柳嫣立刻擁被縮排床角,尖聲道:“我已經睡下,陛下難道不知……”
話未完就被拓跋啟天冷冷打斷:“歡顏公主還請立刻更衣跟我走,否則我不介意把你用被子一卷扛著走。”
柳嫣吃驚道:“你讓我在這麼多男人面前更衣?!”
拓跋啟天:“你不介意,我也可以讓他們幫你更衣。”他身後的侍衛立刻上前。
“不必了。”柳嫣推開被子下床。
拓跋啟天看著穿戴整齊的柳嫣,眼神微微一暗,冰冷地笑道:“原來公主早已準備好了。”他回頭示意,身邊侍衛拿出一個小瓶走了上去。
拓跋啟天道:“我知道公主身手了得,為了待會行事不出意外,還請公主配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