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嫣腦中瞬間豁然開朗!
為何靜安郡主非要拉她進行賽馬,為何以梁若曦的個性,竟然會提議一場不要花紅的比賽,為何馬兒會突然發狂,難以控制……
原來對於梁若曦而言,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柳嫣,就是最好的花紅了吧!只是她棋差一招,沒算到柳嫣的身手足以自保,反而弄巧成拙,傷了自己。
柳嫣心裡從賽馬場下來就一直緊繃的弦終於斷了,那原來深重的罪惡感化為了滔天的憤怒,她回身快速走進屋,對那還沒進內屋的侍女道,“你們郡主這裡好醫好藥,又有人好生伺候。看來是用不上我那些藥的。不如還了我,省的好心餵了驢肝肺。”
“誒,你這人怎麼這麼……”那侍女怒斥,柳嫣不給她說完的機會,劈手自那侍女手中奪過藥膏,抬頭卻看到了內屋的情景。
他們爭執的地方恰是在格擋的屏風前,柳嫣所在位置正好看到梁若曦嬌嬌怯怯的靠在床頭,沈濯纓就坐在床邊,端著藥盞正一口一口喂她喝藥。聽到爭執,沈濯纓抬頭冷若寒冰的掃了一眼,低低吐出兩個字:“出去!”
柳嫣泛起一絲苦笑,這場景真是比方才的陽光刺目還閃瞎群眾的狗眼,這狗糧撒得,怎一個虐字了得!
她突然洩了所有心氣,低眉斂目,恭敬的行了一個軍禮,“是,將軍。”轉身默默的出去了。
趙璟鈺回到營中,四處尋不到柳嫣。其時冬狩活動已經結束,營地裡軍士們都架起篝火,把今日獵獲的野物放在火上燒烤,圍坐在篝火旁大聲笑鬧,盡情享受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酣暢。在這樣熱烈嬉鬧的氛圍下,要尋人確實不太容易。
趙璟鈺逛了一圈,才想到沈濯纓臨行前那句冷冷的命令。他一拍腦袋,那丫頭不會真的這麼想不開吧?!
他快速尋去刑律處一問,果然柳嫣已過來領罰,因為沒得主帥命令,如今只是關在囚籠裡,等候沈濯纓發落後再行刑。趙璟鈺問清地點連忙匆匆過去。
在營地西北角的木製囚籠裡,如今只孤零零的關著柳嫣一人,她靠坐在木欄邊,曲起沒傷的那條腿在身前,胳膊架在上面,面色淡漠的看著遠處熱鬧喧嘩的營地,眼中卻含著一絲隱痛。
趙璟鈺過來時,就看到那纖瘦的身影,被冬夜的寒風拂起發絲衣袂,在清冷夜色下被勾勒成一個孤寂的剪影。
他開啟囚籠的門,走了進去。把拿來的酒肉放在她手邊。
柳嫣抬頭對她一笑,“多謝殿下。”也不客氣的率先拿起了酒瓶。
她咕咚的喝了半瓶才停下,搓了搓手道,“幸虧你來,否則我以為要凍死在這裡。”趙璟鈺一摸她的手,果然冷的沒有一絲熱氣。
他連忙解下披風把她兜頭罩住,又移到北邊坐了,替她擋一擋風。柳嫣把頭從披風裡鑽出來,笑道:“開玩笑的。我沒這麼嬌弱。”她抬眼看著遠處道,“你不必在這裡陪我。那邊的熱鬧一年才有一次呢,你去吧。”
趙璟鈺深深的看著她,輕聲道:“柳柳,你其實也不必待這裡。我在賽場找到了這個。”他拿出了那條鏈子。
柳嫣看了一眼,神色依然淡漠,靜靜道,“我知道,今天我在房中看到鏡子上的太陽反光時,就知道了。她用閃光的物事晃了我的馬的眼睛,才造成了馬兒受驚發狂。”她扯了扯嘴角,“但有什麼用呢?沒在現場抓住,他會信嗎?”
她又去拿酒瓶,彷彿那是清水一般灌了起來。
趙璟鈺的手抬了抬,似乎想制止她這麼喝,卻最終沒動,等她把一瓶酒都喝光了,才拿起包好的兔肉遞到她面前。
柳嫣接過,卻沒有吃,只問道,“還有酒嗎?”見趙璟鈺要拒絕,她擺手道,“我似乎從未醉過,只是想試一試是什麼滋味。”
趙璟鈺看了她一眼,“好,我陪你。”果然又去拿了兩瓶酒回來。
柳嫣笑著接過其中一瓶,瓶身對著趙璟鈺手上的酒瓶輕輕碰了一碰,就仰頭喝了起來。喝兩兩口,她放下酒瓶,仍仰頭看著墨黑的天空,涼涼的道:“殿下,你可信緣分?”
趙璟鈺看不到她的眼睛,只能從聲音聽出裡面的灰心,他篤定答道,“我信。”
柳嫣扯了扯嘴角,她不信。
卻偏偏被系統君這個混蛋捆綁上一段緣分。而如今,這段緣分要被自己這個遊戲小白蹩腳的演繹成孽緣了嗎?
她自嘲的笑:“果然是不會玩啊,當初怎麼會選他呢?既是選了,我想好好待他,就算無緣成為愛人,做個朋友的緣分總有吧,只是為何一開始不是伸手要掐死我,就是要用眼神殺死我呢……我太傻,約莫是我做錯了吧。”
她喝了很多酒,被冷風吹得有點上頭,看著天邊星子的光也是朦朧的一團,她眨了眨眼睛,還是看不清那些寶石般的星光,臉邊卻有涼涼的東西滑過。
她混不在意,吸了吸鼻子繼續道:“我想改。我從小無憂無慮在飛鴻山莊,為了他融入這鐵血軍營,我學習陣法佇列,我盡力化解營中的危機隱患,我因著他開始思考民族大義,家國天下,我做了很多很多以前我想都沒想過的事情,他也明明看見的,明明知道的……”
她低低的喃道,“我所求不多,只望他能如待旁人一般,與我好好說話,讓我好好愛他……只是為何,為何每次我以為將要如願時,他總是以行動狠狠的打我的臉,那些有的沒的錯,或大或小的責,都要我來擔……只是我已經擔了這麼多了,他為何卻仍不信我?”
她的聲音一直很平靜,直到說到最後一句,終於帶出了軟弱的困惑,“他為何總不肯信我?若是連最基本的信任都不肯給我,我要拿什麼去愛他呢?”
她終於轉看向趙璟鈺,眼中水光晶瑩。她認真問道,“璟鈺,你說,我還該相信緣分嗎?我該怎麼去信呢?”
趙璟鈺沉默良久,低聲問:“你怪他嗎?”
柳嫣把手擋在額前,遮住了眼睛,“不怪吧。從他的立場想想,他其實也沒錯。約莫還是緣分吧,我把緣分這根線系錯了。”